重新落座后,气氛稍缓,但话题立刻转入实质。
“殿下,”韩青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目光直视孟玄羽,“我等奉旨离京,于腊月中便已抵达禹州。为免扰民,亦为得窥真实情状,故未即刻惊动王府。这月余间,禹州城内外、市井乡野、军营关隘,皆略有走访。”
这些情况孟玄羽早就知晓,但因几人并未正式拜访过,只得装作不知,连连点头。
孟承佑在孟玄羽身后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唯有近处的孟玄羽能察觉他那一闪而逝的讥诮——所谓“略有走访”,实则是无孔不入的探查。
孟玄羽恍若未闻,微微颔首:“哦?不知诸位大人所见,我禹州风物如何?百姓可还安泰?”
韩青看了一眼江舟,见对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便继续道:“禹州城垣坚固,街市繁华,人流如织,货殖通达。年节期间,灯会、舞龙、百戏纷呈,百姓面有欢容,安居乐业之象,非虚言也。此皆赖殿下镇守一方,治理有方。”他先予肯定,这是惯例,也是事实。
“韩大人过誉,此乃臣之本分。”孟玄羽语气淡然。
“只是……”韩青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锐利,“本侯听闻了许多靖王的功绩,殿下年纪轻轻,就做了数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十三四岁起,便组织训练鬼影卫,据说鬼影卫万里挑一,实力不输陛下的龙影卫;十七岁便诛杀了想要夺权的孟宪满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二十岁又率禹州军亲征,将朝中众武将束手无策的戎夏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韩青不动声色的细说着孟玄羽被世人称颂的功绩,但在孟玄羽听来,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靖王年轻有为,智勇无双,世之少有,但朝廷中亦有些不当的言论,殿下可愿细闻否?”
孟玄羽恭敬起身:“愿闻其详。”
韩青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私下传言说,靖王手段太厉害了,已经为建了大功勋,可还是想着要申请禹州兵械分局,表面上是为朝廷和皇帝分忧解难,但实际上,也是想趁此机会坐大,拥兵自重。”
孟承佑依然面无表情,心中却冷哼道,自己与靖王联手大败外敌,却被朝中各种猜忌,怀疑自己私放霍飞,里通外国,怀疑靖王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要被皇帝和整个朝廷猜忌。
堂内空气骤然一紧。孟承佑眉头微蹙,江舟依旧面无表情,秦、刘二人则不自觉地将手垂近腰侧——那里虽未佩刀,却是最习惯的发劲位置。
孟玄羽却笑了。那笑容并非怒极反笑,也非讥讽之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又无比坦然的轻笑。
“韩大人,江大人,”他目光扫过二人,“陛下遣列位前来,明察秋毫,实乃圣明。
不错,禹州兵备,确比内陆诸州为强。玄羽还是想着进一步加强兵力,但却并非心存异志。”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先点在西境,“西境诸部,去岁方平,其残部遁入北离,戎夏王小儿子霍飞漏网,恨我入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或行刺杀报复之举。”
他的手指向东、向南移动,“东南海疆,近年来商路日繁,倭寇、海匪亦日益猖獗,其船快械利,非寻常州县水师可制。更有甚者,”
他的手指最终悬于地图上禹州以北、西北的广阔地带,“北离诸部,虽名义臣服,然狼子野心,从未稍歇。禹州地处中枢,连通西北、东南,乃帝国腰膂。若禹州有失,则西北粮道危,东南援路断,中原腹地将直接暴露于南北夹击之下。”
他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将祖宗基业、禹州百万生民托付于玄羽,玄羽敢不殚精竭虑,筑牢篱笆?兵械分局之请,非为扩权,实为补缺。
我朝工部所制军械,虽精良,却多以陆战、步骑为主,于水战、城防特种器械、应对复杂地貌之小型机巧,研究不足,产能亦多分配于九边重镇。
禹州欲备海事、防奇袭、固城防,不得不自力更生。此心此志,天日可鉴。若朝廷认为玄羽所为有过,或疑玄羽忠心,玄羽……愿自解兵权,缴还印信,回京向陛下请罪,绝无怨言。”
最后几句话,他说得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诚。
韩青与江舟对视一眼。孟玄羽这番说辞,情理兼备,姿态放得极低,甚至以退为进,将“忠君”与“尽职”的矛盾,以及可能引来的猜忌,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台面上。这比一味辩解或强硬顶撞,要高明的多。
江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直,不带情绪:“殿下之言,我等自会如实回禀陛下。陛下圣心烛照,必能明辨是非。兵械分局之设,利弊俱在。利在应急补缺,稳固东南;弊在……易启他人疑窦,亦恐技术流散,反滋祸端。其中分寸,陛下自有圣裁。”
“江大人所言极是。”孟玄羽点头,“玄羽一切听从陛下安排。只是东南海情,瞬息万变,若待朝廷层层决议、工部调拨试制,恐误战机。此乃玄羽唯一忧心之处。”
话题至此,关于兵械分局的初步交锋暂告一段落。韩青神色稍缓,转而提起另一件事,看似随意,却让孟玄羽心中警铃微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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