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长宁心中了然,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茶杯里的清茶尚有余温,她递给徐锦云:“嫂嫂先喝口茶,压压惊,润润喉。此事,妹妹知晓内情,其中缘由并非嫂嫂所想那般,且听妹妹慢慢道来。”
徐锦云接过茶杯,指尖微颤,抿了一口清茶,茶水入喉,带来一丝暖意,她抬眸看向长宁,目光中带着期盼与忐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公主知晓什么?还请公主明示,妾……妾实在是心中难安。”
“那林婉茹姑娘,确实是兄长特意从山东带回的,但兄长看重的,并非她的容貌才情,也不是她的温婉柔顺,而是她身后的兖州林家。”朱长宁缓缓道来,语气平静,条理清晰,“嫂嫂可知,兖州林家乃是山东望族,百年世家,世代为官,祖上曾出过多位阁老重臣,门生故吏遍布山东文官集团,在山东地界威望极高。此次北巡,兄长与妹妹虽以雷霆手段震慑了那些贪墨的官员,查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产,却也深知,山东的吏治整顿,非一日之功,离不开当地士族的支持。若是失了士族之心,新政推行便会举步维艰,处处掣肘。”
她顿了顿,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林家在山东文官集团中,颇有威望,林老爷子曾官至礼部尚书,告老还乡后,依旧能影响山东的官场风向,一言九鼎。兄长此次北巡,在兖州特意拜访了林老爷子,二人相谈甚欢,秉烛夜谈至天明。林老爷子承诺,会全力支持朝廷的新政,协助兄长整顿山东吏治,约束山东士族,不再与朝廷作对。而那林婉茹姑娘,便是林家与东宫联姻的纽带,是兄长与林老爷子达成的约定。兄长将她接入东宫,封为侧妃,不过是做给山东的士绅官员看的,意在告诉他们,朝廷愿与山东士族修好,共襄盛举,共享太平。这份荣宠,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并非兄长真心宠爱。”
徐锦云愣住了,眼中满是错愕,怔怔地看着朱长宁,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竟……竟是如此?殿下并非真心喜爱那林姑娘?那枚墨玉砚台,也只是……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真心喜爱与否,妹妹不敢妄言。”朱长宁道,语气坦诚,“兄长身为太子,心中装着的是天下社稷,儿女情长于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绝非重中之重。但兄长心中,最重的始终是嫂嫂。嫂嫂出身将门,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女,与兄长情谊深厚,岂是一个区区林婉茹能比的?嫂嫂诞下皇长孙,乃是东宫的功臣,更是兄长的发妻,是他日母仪天下的皇后。兄长对林姑娘的特殊,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是为了稳定山东的局势,为父皇的新政铺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嫂嫂试想,若非如此,兄长何须将一枚御赐砚台赏给她?不过是为了彰显对林家的重视,让山东士族安心罢了。”
她看着徐锦云,语气愈发恳切,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嫂嫂自幼熟读《女诫》《内训》,知晓贤惠大度乃是为妇之道,这一点,妹妹深感敬佩。但贤惠大度,并非要委屈自己,并非要将所有苦楚都咽进肚子里,并非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日渐衰败。兄长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非薄情寡义之辈,若是知晓嫂嫂因这事郁结于心,损伤了身子,定会自责不已,懊悔莫及。嫂嫂不妨与兄长坦诚相待,将心中的委屈与不安说出来,兄长定会给嫂嫂一个交代,定会好生安抚嫂嫂。”
徐锦云沉默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水泛起涟漪,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自幼被教导要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要贤惠,要大度,要以大局为重,要为殿下分忧解难,不可有半分妒意,不可因儿女情长误了国事。所以,当朱雄英带回林婉茹,她纵然心中委屈万分,也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强颜欢笑,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日日将苦楚埋在心底,久而久之,便积郁成疾,病体缠绵。如今听了长宁的话,她才明白,原来这背后,竟有这般深意。
“可是……”徐锦云还是有些犹豫,眉头微蹙,眼中带着几分顾虑,“殿下日理万机,既要辅佐父皇处理朝政,又要操心山东的灾情与吏治,已是劳心劳力,妾怎能用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去烦扰他?若是因此分了他的心,误了国事,妾便是罪该万死了。”
“嫂嫂此言差矣。”朱长宁摇了摇头,语气郑重,“夫妻之间,贵在坦诚相待,贵在相知相守。兄长是嫂嫂的夫君,并非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妻子的理解与陪伴。嫂嫂心中有委屈,若不与兄长说,又能与谁说?难道要日日憋在心里,任由病体愈发沉重吗?兄长若是知晓嫂嫂这般体谅他,这般为他着想,只会更加疼惜嫂嫂,只会更加珍视嫂嫂。况且,嫂嫂是东宫的根本,是皇长孙的母亲,嫂嫂身子康健,才能更好地辅佐兄长,教养皇长孙,才能稳住东宫的局面。若是嫂嫂身子垮了,东宫无主,岂不是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岂不是让殿下分心更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