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堂深处,一间原本用于存放重要图纸和实验数据的密室,今夜迎来了不同寻常的访客。油灯的光晕将不大的空间照亮,林浅端坐主位,神色平静。石柱侍立一旁,眼神警惕。
来客被引入密室,他脱下遮脸的斗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线条刚硬的面孔,约莫四十上下,眼神锐利如鹰,行动间带着一股洗练的军人气质。他并未因身处“神女”之地而有丝毫局促,目光与林浅坦然相接,抱拳行礼,声音低沉有力:
“靖安军帅府,参军司马朗,见过神女阁下。”他直接点明身份,毫不拖泥带水。
“司马参军请坐。”林浅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坐下,“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她明知故问,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司马朗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神女阁下近月所出之军械、药材,于北境战事助益良多。靖王殿下深感阁下之能,特命在下前来,一是表达谢意,二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密室简陋却异常整洁的陈设,尤其在角落一个架子上摆放的几件精钢零件上停留了一瞬,“欲与阁下共商大计。”
“哦?何种大计?”林浅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当今天下,朝堂昏聩,权奸当道,边关将士浴血,却常因粮饷不济、兵甲朽钝而徒增牺牲。靖王殿下坐镇北疆,夙夜忧叹,有心整饬武备,护国安民,却常感力有不逮。”司马朗言辞恳切,却又暗藏机锋,将矛头直指朝廷中枢。
林浅不动声色:“司马参军的意思是,靖王殿下看上了我这杏花村的些许微末技艺?”
“神女过谦了。”司马朗正色道,“阁下所掌,岂是微末技艺?乃强国富民之根本!精钢冶炼、火药神威、活人无数之医药,乃至坊间传闻那‘不藉人力、自行动转’的机关之术,任何一桩,都足以震动天下。靖王殿下求贤若渴,愿以国士之礼待阁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殿下承诺,若神女愿携技北上,助靖安军一臂之力,则北境三州之地,可为阁下封邑!所有资源人力,任阁下调用。他日若得清君侧、正朝纲,神女当为首功,位列公卿,亦非难事!”
封邑三州!位列公卿!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几乎是裂土封王的价码。石柱在一旁听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而,林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司马朗眉头微蹙:“神女觉得……条件不够?”
“非也。”林浅直视司马朗,“靖王殿下厚爱,林浅心领。但北上投效,恕难从命。”
“为何?”司马朗目光一凝,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属于军人的压迫感,“莫非神女甘愿偏安于此弹丸之地,受那昏聩朝廷掣肘?或是……另有明主?”
林浅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之所求,非一城一地之封邑,亦非庙堂之高官厚禄。”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一幅简陋的九州地图前,手指划过山川河流:“我看重的,是这天下百姓,能否因我所传之术,免于饥馑,祛除病痛,得享安宁。我看重的,是这蒙昧世间,能否点亮格物致知之火,驱散愚昧,迎来文明曙光。”
她转过身,看着司马朗:“杏花村虽小,却是我播撒火种之地。此处规则由我制定,知识得以自由传播,工匠凭技艺获得尊重,孩童可习文断字。北上投效,纵然权倾朝野,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为权贵打造更锋利的屠刀罢了。这与我的初衷,背道而驰。”
司马朗愣住了。他预想过林浅会待价而沽,会畏惧风险,甚至可能心向朝廷,却万万没想到,对方拒绝的理由,竟是如此……“荒谬”而又令人难以反驳。不为权,不为利,只为那些泥腿子和一些虚无缥缈的“火种”?
“神女可知,怀璧其罪?”司马朗语气转冷,“阁下在此地的作为,早已是众矢之的。朝廷或许一时隐忍,但绝不会坐视一方势力坐大,尤其还是掌握如此力量的存在。若无强援,只怕这杏花村的火种,未及燎原,便已被人掐灭!”
“强援?”林浅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司马参军,你以为,我林浅的依仗,仅仅是几件新式武器,或是一些治病救人的药方吗?”
她话音未落,并未见她有任何动作,密室一角的那个铁架子上,几个沉重的钢制零件突然凭空悬浮起来,如同有无形的手托举着,缓缓飘到两人之间的空中,静止不动。
司马朗瞳孔骤缩,猛地站起,手已按上腰间隐着的短刃。这绝非任何已知的机关术!这是真正的、超乎理解的力量!
“我所掌握的,是知识,是规律,是这天地运行的根本法则。”林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火药、钢铁、蒸汽机,不过是这法则的浅显应用。若有人以为可以凭借武力强取豪夺,我不介意让他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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