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那笑容很冷,带着嘲讽。“陛下这是……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我知道。”钟夏夏拿回令牌,“但这也是机会。宫学在皇城东南角,离后宫不远。我能在里面走动,观察皇子动向。”
“太冒险。”
“不冒险怎么查?”钟夏夏盯着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洛景修沉默。他转着茶杯,瓷器在指尖打转。烛光在釉面上滑过,泛起一层冷光。
“我会安排人接应。”他终于说,“宫学里有我的人。需要帮忙,找祭酒。”
“祭酒是你的人?”
“算是。”洛景修说得含糊,“他欠我父亲一个人情。”
钟夏夏没追问。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安全。“现在怎么办?”她问,“天快亮了。”
“你先休息。”洛景修起身,“明天进宫学,小心些。宫里耳目多,别轻举妄动。”
他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停住,回头看了钟夏夏一眼。
“钟夏夏。”
“嗯?”
“活着回来。”他说,“你死了,我这场戏……就唱不下去了。”
话音落地,他推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钟夏夏坐在原地,盯着桌上烛火。
火焰跳动,像不安的心。她想起那张纸片。蟠龙衔珠,龙目点金。
哪位皇子?她需要更多线索。窗外的天渐渐亮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星星稀疏。钟夏夏吹熄蜡烛,躺到床上。
闭眼,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张徽记,还有洛景修的话。
“可能会抄家灭门。”她翻了个身,盯着帐顶。
前世,镇北王府确实被抄了。可罪名不是勾结外邦,是……
是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觉得满城风雨,和刑场上那些滚落的人头。
洛景修呢?他逃了。怎么逃的?
钟夏夏猛地坐起来。冷汗浸透衣衫。她想起来了。
前世洛景修能逃,是因为有人帮他。那个人……在宫里。
是谁?她拼命回忆。
破碎的画面闪过——深宫,长廊,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人穿着太监服,背影佝偻。
手里提着盏灯笼。灯笼上有个徽记。蟠龙衔珠。钟夏夏捂住头。
疼,像有针在扎。每次用力回忆,就会这样。她躺回去,大口喘气。
不能再想了。再想,可能会死。窗外传来鸡鸣声。天亮了。
钟夏夏爬起来,换上衣衫。青黛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水盆。
“姑娘,该梳洗了。”钟夏夏坐到镜前。
铜镜里人影模糊,脸色苍白。她盯着镜中人,忽然想起什么。“青黛。”
“嗯?”
“宫学里……有几位皇子?”青黛动作顿了顿。
“三位。”她声音很轻,“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在甲字班。”
“他们关系如何?”
“不好说。”青黛给她梳头,“大皇子体弱,很少来。二皇子和三皇子……表面和睦,底下斗得厉害。”
钟夏夏记下。“祭酒呢?人怎么样?”
“祭酒姓周,是个老学究。”青黛挽起发髻,“性子古板,但还算公正。姑娘只要守规矩,他不会为难你。”
梳妆完,钟夏夏换上宫学服饰。
浅蓝襦裙,素色褙子。头发梳成简单发髻,插了支银簪。看起来像个普通学子。
“走吧。”她说。青黛陪她出门。
马车已经等在门外。车夫还是那个驼背老头,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姑娘小心。”青黛扶她上车。马车动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驶向皇城。钟夏夏掀开帘子一角,看向窗外。
街市渐渐热闹起来。卖早点的摊子支起,热气蒸腾。行人往来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
平凡,安宁。可她知道,这安宁底下,藏着多少腥风血雨。
马车拐进一条宽阔街道。两侧高墙林立,朱红大门紧闭。这里是权贵聚居区,安静得诡异。
“到了。”车夫说。
钟夏夏下车。眼前是座气派门楼,匾额上书“宫学”二字。门前站着两个守卫,穿着禁军服饰。
她递上令牌。守卫查验后放行。“甲字班在东厢,有人引路。”其中一个守卫说。
钟夏夏点头,走进去。门内是片开阔庭院,青石板铺地,四周植满松柏。几个学子在晨读,声音朗朗。
他们看见钟夏夏,停下读书。目光像针,扎在她身上。
钟夏夏垂下眼,跟着引路太监往前走。穿过三道月门,眼前出现一排敞轩。
“到了。”太监停下,“甲字班在此。祭酒在里头等您。”
钟夏夏道谢,走进去。敞轩里坐着七八个人。正中央是个干瘦老头,山羊胡,眼睛眯成缝。
“钟姑娘?”他起身。
“民女钟夏夏,见过祭酒大人。”
“不必多礼。”祭酒摆手,“陛下特许你入甲字班,是恩典。你要珍惜。”
“民女明白。”祭酒引她到一张空桌前。
“这是你的位置。”他说,“课表在桌上,规矩册在抽屉里。好好看,别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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