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情骤变那夜,她推门闯入书房。
门板撞上墙壁发出巨响,震得烛火乱晃。洛景修从满桌军报中抬头,指尖还捏着滴血的密信。
钟夏夏站在门槛处,夜风卷起她长发。
袖中滑出卷布防图,啪嗒落在案上。图纸边缘沾着未干的血,在烛光下泛着暗红。血腥味混着硝烟气,弥漫整个书房。
“十万两黄金,外加和离书。”
她开口,嗓音沙哑像磨过砂石。指尖敲击案沿,嗒嗒嗒三声。每声都敲在人心上,敲出不安回响。
洛景修盯着图纸,没碰。
烛火噼啪炸响,映亮图纸边缘那枚暗红指印。指印很新鲜,边缘还粘着皮屑。那是三日前阵亡斥候的绝命记号,他认得。
“哪来的?”他问。
“买的。”钟夏夏扯出个笑,笑意未达眼底,“用三条人命换的,值不值这个价?”
洛景修站起身,绕过书案。他很高,影子罩住她整个人。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眼底血丝。三天三夜没合眼,下巴冒出青黑胡茬。
“你要和离书?”他嗓音很低,像压着怒气。
“要。”钟夏夏仰头看他,脖颈线条绷紧,“黄金是买命钱,和离书是买自由。世子爷,这买卖你做不做?”
她等着他暴怒,等着他撕碎图纸。就像七年来每次交锋那样,他摔东西,她冷笑。
两个人在婚姻牢笼里互殴,谁都占不到便宜。
但这次洛景修没动。他只盯着她眼睛,像要从里面挖出什么。
良久,他伸手拿起图纸。血沾上他指尖,温热粘腻。
“这是真图?”他问。
“你验验不就知道了。”钟夏夏退后半步,拉开距离,“东南水师布防,西北粮道暗哨,全在上面。够你打场漂亮仗,够你升官进爵。”
洛景修展开图纸,墨迹未干。标注详细到令人心惊,连潮汐时辰都写着。
确实像真图,像斥候用命换来的那种。但他不敢信。
因为递图的人是钟夏夏。
是他娶了七年,恨了七年,也防了七年的妻子。北狄王室送来的细作,埋在身边的钉子。
“条件。”他合上图。
“刚才说了。”钟夏夏又敲案沿,“十万两黄金,和离书。黄金要现兑,和离书要你亲笔。签完我走人,永不再见。”
她说得干脆,像早就排练过。
像这场交易只是买卖,无关感情,无关七年夫妻。洛景修握紧图纸,边缘卷起褶皱。
“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钟夏夏转身走向门口,“答不答应,给句痛快话。不答应我找别人卖,总有识货的。”
她伸手拉门,动作很稳。
但指尖在颤,细微得几乎看不见。洛景修看见了,他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是七年婚姻练出来的本事。
“等等。”钟夏夏停步,没回头。
“图我验完再说。”洛景修走到她身后,“若是真的,黄金给你。但和离书……”
他停顿,呼吸扫过她耳廓。“得等我打完这场仗。”
钟夏夏猛地转身,撞上他胸膛。两人距离太近,能闻到他身上血腥味混着墨香。像战场,像书房,像他们纠缠不清的七年。
“你想拖死我?”她咬牙。
“我想你活着。”洛景修抬手,指尖擦过她脸颊。那里有道新伤,结着血痂。“北狄王庭已经盯上你了,这时候走就是送死。”
钟夏夏拍开他手,力道很大。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书房里回荡。她眼睛赤红,像燃着火。“我的死活不用你管!签了和离书,你我两清!”
“清不了。”洛景修抓住她手腕,攥得很紧,“七年夫妻,你说清就清?钟夏夏,你当我是什么?”
“当你是仇人!”她嘶吼,“当你是困住我的牢笼!当你是这七年每一天的噩梦!”
话音落下,书房死寂。
烛火爆出火星,溅上手背。烫,但谁也没动。两人对视,像两头发怒的兽,龇着牙想撕碎对方。
最后是洛景修先松手。
他后退两步,抹了把脸。疲惫像潮水涌上来,淹没所有怒气。“图我验,三日内给你答复。这三天……”
他抬眼,眼神复杂。
“这三天你待在府里,哪也别去。北狄暗桩在找你,想灭口。”
钟夏夏脊背僵住。
她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狄王从不留活口,尤其是知道太多秘密的活口。
“你怎知……”她喉咙发紧。
“因为我也在找他们。”洛景修走回书案,推开密报露出底下地图。上面标着红圈,每个圈都是暗桩位置。
密密麻麻,像疮疤。
钟夏夏盯着那些红圈,指尖冰凉。七年了,她依旧藏得很好。原来早就暴露,早就被盯上。
像笼中鸟,还自以为自由。“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
“大婚那夜。”洛景修没看她,只盯着地图,“你交杯酒里下了药,我换了杯子。后来你每月传密信,我都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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