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脖颈流下,温热粘腻。她盯着他眼睛,想找出演戏痕迹。可那双眼里只有冰冷,像冻住的深潭。
他是认真的。真不在乎她死活,真敢出兵北狄。真能……踏平她故乡。
“你赢了。”她扔下瓷片,哐当碎成更多片,“要杀要剐,随你。”
洛景修停在她面前,俯视她。
像看蝼蚁,看棋子,看无关紧要的东西。然后他弯腰,捡起最大那块瓷片。锋刃对着她心口,只需往前一送。
就能结束这一切。结束七年伪装,七年煎熬,七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钟夏夏闭上眼,等着那一下。但疼痛没来。
只感到冰凉的瓷片贴在心口刺青上,轻轻刮擦。像在试探,像在唤醒什么。她睁眼,看见洛景修盯着刺青边缘。
那里泛着诡异红光,像在呼吸。
“果然。”他喃喃,“蛊虫还活着,每月十五靠宿主血气供养。你这些年……很痛苦吧?”
钟夏夏咬紧嘴唇,没答话。
痛苦?早就麻木了。每月十五蜷缩在床角,看着刺青泛红发烫。像有千万根针扎进心口,疼得想撞墙。
但她不能死,因为弟弟还在狄王手里。
所以她忍,一月月,一年年。忍到刺青成为身体一部分,忍到疼痛变成习惯。
“我有解药。”洛景修忽然说。钟夏夏愣住:“什么?”
“解蛊的药。”他扔掉瓷片,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父王临终前留下的,专克北狄血脉蛊毒。每月服一粒,三月可除根。”
玉瓶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里面药丸碰撞,发出细微声响。像诱惑,像陷阱,像她不敢奢望的自由。
“条件?”她哑声问。
“留下。”洛景修蹲下身,与她平视,“不是当细作,是当真妻子。给我生个孩子,继承洛家香火。”
这话太荒唐,钟夏夏想笑。
笑他异想天开,笑他痴人说梦。但看着那双眼睛,她笑不出来。因为那里没有玩笑,只有认真。
认真到让她心慌。
“你疯了。”她说,“狄王女儿生的孩子,你也敢要?”
“我要的是你。”洛景修握住她手腕,力道很轻,“钟夏夏,不是狄王七公主。是你这个人,这副骨头,这身血肉。”
他指尖抚过她脸颊,擦掉血迹。
“至于狄王……他活不过今年冬天。我已在王庭埋了暗桩,下月初七动手。到时候你弟弟也能救出来。”
钟夏夏呼吸停滞。
下月初七,是狄王每月取血的日子。守卫最松懈,也最危险。因为那天王庭会来很多巫医,很多神秘人。
“你哪来的暗桩?”
“我父王埋的。”洛景修松开手,站起身,“二十年前他救过长公主,在王庭留了条线。这些年一直潜伏,等的就是这天。”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吹进来。
烛火晃动,墙上影子乱舞。像无数鬼魂,盯着这场交易。
“你答应,解药给你,弟弟救出来。不答应……”他转身,眼神冰冷,“明天我就送你回北狄,交给狄王处置。”
这是威胁,也是最后通牒。
钟夏夏跪坐在地,看着地上碎瓷片。每片都映着烛光,像无数眼睛。盯着她,逼她做决定。
留下当妻子,还是回去当细作。当笼中雀,还是当刀下鬼。
她想起弟弟,想起他小时候软糯的声音:阿姐,等我长大保护你。现在弟弟十五岁了,却在地牢受苦。
每月取血,人已虚弱得不成样。她得救他。无论如何得救他。
“我答应。”她听见自己声音飘忽,“但有个条件。”
“说。”
“孩子可以生,但若我死,孩子归我弟弟抚养。你洛家不得干涉,不得夺回。”她抬眼,“否则我现在就死。”
这个条件很毒,毒到绝后。但洛景修点头了。“好,我答应。”
他走回桌边,提笔写契书。白纸黑字,条款清晰。末了咬破指尖按手印,血染红纸角。
“该你了。”他将笔递过来。
钟夏夏接过笔,指尖颤抖。墨迹在纸上晕开,像她此刻心情。乱,慌,却又带着一丝……解脱。
终于不用再伪装了。
终于可以当回钟夏夏,而不是狄王七公主。
她签下名字,按了手印。契书一式两份,各执一张。洛景修收起他那份,将玉瓶推到她面前。
“每月十五服一粒,连服三月。期间蛊虫会反噬,会很痛。熬过去就自由了,熬不过……”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确。熬不过就是死。
钟夏夏握紧玉瓶,瓷壁冰凉。“若我熬不过,契书作废。你放我弟弟走,给他一笔钱,让他隐姓埋名活下去。”
“好。”
两人对视,烛火噼啪炸响。像某种仪式,见证这场交易。荒唐,可笑,却又真实得让人心颤。
窗外传来更鼓声,子时了。
洛景修走到门边,回头看她。“今晚你睡这里,我睡书房。明日开始,你就是真正的世子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