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踹开时,钟夏夏正将匕首抵在那人喉间。木屑飞溅。
烛火被劲风刮得猛烈摇晃,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阴影。刀锋已没入皮肉半分,血珠顺着男人脖颈滚落,浸湿月白衣领。
“解释。”
洛景修立在门口,玄色大氅还沾着夜露。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在死寂屋子里砸出回响。
钟夏夏没回头。她甚至没松开手中匕首,只是指尖微微发白。
被她制住的男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她加重力道逼得咽了回去。
“如你所见。”
她终于开口,尾音带着笑,轻飘飘落在血腥空气里。
“杀人灭口。”洛景修眼神骤暗。
他跨进屋内,靴底碾过地上散落账册。那些册子封面印着“锦绣庄”字样——京城最大的绸缎铺子,也是钟夏夏名下最赚钱的产业之一。此刻账页四散,墨字在烛光下晕开,像一滩滩干涸的血。
“谁派你来的。”这次他问的不是钟夏夏,而是那个男人。
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钟夏夏却在这时松了手。
不是放开,是松开匕首。刀柄脱手瞬间,洛景修已掠至她身侧。他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左手扣住她手腕,右手接住下坠的匕首。
金属在他掌心翻转,刀尖调转方向,稳稳抵回男人咽喉。
但这次握刀的人换了。
钟夏夏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他没用力,只是拇指恰好压在她腕骨旧伤上——那是三年前留下的,一道浅白色疤痕,平时藏在宽袖下,此刻却因他动作暴露在烛火里。
她呼吸乱了一拍。
“我再问一次。”洛景修盯着那男人,每个字都像从牙缝挤出,“谁、派、你、来、的。”
“是……是陈掌柜……”男人涕泪横流,“他说……说钟娘子账目有问题,让小的来偷真账册……小的不知这是死罪……不知啊!”
钟夏夏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洛景修手指微僵。
“听见了?”她侧过头,嘴唇几乎擦过他下颌,“我铺子里出了内鬼,我亲自清理门户。洛将军——”她拖长尾音,“这也要管?”
洛景修没松手。
他目光落在她袖口。方才动作间,宽袖滑落半截,露出手腕往上三寸——那里交错着数道淡色鞭痕,有些已经愈合,有些仍泛着粉色。最显眼一道从腕骨蔓延至肘弯,像条丑陋蜈蚣趴在雪白皮肤上。
“这伤。”他声音发涩,“什么时候的。”
钟夏夏猛地抽回手。
袖子落下,遮住所有痕迹。她退后两步,踩碎一页账纸,脸上笑容已经消失。
“与你无关。”
“钟夏夏。”
“我说了,与你无关!”
她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屋子里炸开。烛火又晃,墙上影子张牙舞爪。那个被刀抵着的男人缩起脖子,恨不得钻进地缝。
洛景修沉默盯着她。
三年。
他离开京城整整三年。走时她十六岁,穿着鹅黄襦裙站在尚书府海棠树下,揪着他袖角说“景修哥哥,早点回来”。那时她手腕光洁如玉,连一道细纹都没有。
现在……
他目光扫过屋子。
这是她卧房外间,本该是女子私密所在,此刻却像刑堂。地上散落的不仅有账册,还有几封拆开的信,几卷画轴,甚至一把小巧弩箭。窗边矮几上摆着冷透的茶,杯沿印着淡淡口脂——她方才在这里见客,或是审人。
“你经常这样。”他问得突兀。
钟夏夏正在整理衣袖,闻言指尖一顿。
“哪样?”
“在卧房里动刀。”
她抬起眼,忽然又笑了。这次笑得眉眼弯弯,像听见什么有趣笑话。
“不然呢?”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吹起她耳边碎发,“难道我要把人拖到院子里,敲锣打鼓告诉全京城——快来看啊,钟家孤女又要杀人了?”
洛景修胸口像被重锤砸中。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刀尖又陷进半分。男人发出呜咽,血染红大片衣襟。
“陈掌柜是谁。”他换了个问题。
“我铺子二掌柜,管城南三家分号。”钟夏夏倚着窗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三个月前开始做假账,吞了六千两银子。我查了两个月,证据齐了,本想明早送官。”
“然后?”
“然后他今晚就派这蠢货来偷真账册。”她瞥了眼地上男人,“可惜,我防着呢。”
洛景修终于收回匕首。
刀锋离开瞬间,男人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血从他指缝涌出,滴在青砖上,积成小小一洼。
“拖出去。”钟夏夏对门外说。
两个黑衣护卫悄无声息出现,像从阴影里长出来。他们架起男人往外走,经过洛景修身边时,其中一人微微颔首,动作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
门重新关上。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还有满地狼藉。
钟夏夏弯腰捡起一册账本,指尖拂去封面灰尘。烛光照亮她侧脸,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洛景修忽然发现她瘦了很多——下颌尖了,锁骨突出,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圈住两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