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钟夏夏笑了,“也许吧。但这面墙提醒我,不能忘,一个都不能忘。”她抽回手,走到墙角。
那里堆着十几个牌位,都是空白的,没有字。牌位前放着香炉,里面积满香灰。“这些是……”洛景修问。
“替死的人。”钟夏夏拿起一个牌位,指尖摩挲光滑表面,“尚书府倒台时,替我顶罪的丫鬟,十七岁。”她放下,拿起另一个。
“替我传递消息的小厮,十五岁,被乱棍打死。”
又一个。“给我送饭的老嬷嬷,六十岁,饿死在牢里。”
她一个一个数过去。十二个牌位,十二个人。
有些她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为她死了。死得悄无声息,连座坟都没有。
“我欠他们的。”钟夏夏声音很轻,“这辈子都还不起。”
洛景修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看着她抱着牌位,像抱着十二座山。
压得她脊背微弯,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这三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不是你的错。”他最终说。
“那是谁的错?”钟夏夏抬眼,“我爹?我娘?还是那些贪官污吏?”
她放下牌位,走到墙边。手指划过那些血字,划过那些狰狞过往。
“这面墙上一百三十七个名字,我划掉了四十九个。”她声音平静,“还剩八十八个。李侍郎,陈掌柜,还有……”
她顿了顿。“你爹。”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
却像惊雷,在密室里炸开。洛景修盯着她,盯着她眼底那片死寂的恨。那恨意太深,深得像口井,看不见底。
“如果他真是凶手。”洛景修开口,声音沙哑,“我会给你交代。”
“什么交代。”钟夏夏转身,“大义灭亲?弑父?”她笑了,笑容冰冷。
“洛景修,别说得那么轻松。那是你爹,养你二十多年的爹。你真下得去手?”洛景修没回答。
他只是走到墙边,看着那些名字。油灯光线跳跃,照着他冷硬侧脸。良久,他开口:
“我娘死时,手里攥着半块玉佩。”钟夏夏愣住。
“就是你手里那半块。”洛景修继续说,“她攥得很紧,指甲都掐进肉里。我掰开她手时,玉佩上全是血。”他顿了顿。
“后来我查过,她中的毒叫‘醉红颜’。无色无味,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发作,症状像心疾突发。”他转头,看向钟夏夏。
“这种毒,只有宫中御药房有。而我爹……那段时间常出入皇宫。”
钟夏夏心脏狂跳。“你怀疑……你爹毒杀你娘?”
“我不知道。”洛景修摇头,“但我知道,我娘死前见过他。两人大吵一架,我娘摔了茶盏,让他‘滚’。”
他握紧拳头。“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骂人。”密室陷入死寂。
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沉重呼吸。钟夏夏看着洛景修,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痛。原来他们一样。
都失去了至亲,都活在仇恨里,都有一面写满名字的墙。
“所以……”她开口,“你回京城,不光是为了我。”
“一半为你,一半为真相。”洛景修坦诚,“我要查清楚,我娘怎么死的,我爹到底做了什么。”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肩膀。
“现在多了件事——帮你翻案,帮你报仇。”钟夏夏看着他,看了很久。
油灯光线昏暗,却照亮他眼底那片坚定。像磐石,像山岳,像她三年来从未拥有过的依靠。
“这面墙……”她最终说,“你看了,就别想撇清关系。”
“我没想撇清。”洛景修松开她,走到墙边,拿起旁边毛笔,“给我。”钟夏夏递过去。
洛景修蘸墨,在墙上写下第一个名字:李茂才,户部侍郎。字迹刚劲,力透墙皮。
“这是第一个。”他说,“剩下的,我一个一个写。”
他继续写。陈有福,绸缎商人。张三,刑部主事。
王二,黑市头目。每写一个名字,他手就更稳一分。
像在立誓,像在宣战,像在告诉这面墙——从今天起,这些债,他背了。钟夏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写。
眼泪毫无征兆滚下来。她没擦,任它流。三年了,她第一次觉得,也许真的能等到天亮。也许真的……能报仇雪恨。
“还剩一个。”洛景修停笔,看向她,“我爹的名字,你来写。”他递过毛笔。
钟夏夏接过,手在颤抖。笔尖悬在墙上,墨滴坠落,晕开小小墨团。她盯着那团墨,像盯着深渊。
“写。”洛景修说。
钟夏夏咬牙,落笔。洛文渊,兵部尚书。六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不像洛景修那般刚劲,却透着刻骨恨意。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手一松,毛笔掉落。墨汁溅在两人鞋面。
“好了。”洛景修捡起笔,“从现在起,这面墙上的名字,我认一半。”
他转身,看向钟夏夏。“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什么。”
“别再伤害自己。”他握住她手腕,指尖抚过那些疤痕,“报仇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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