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夏嘴唇颤抖。
想否认,想撒谎,可看着他眼底那片破碎的痛,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只能点头。很轻,但足够残忍。
洛景修手一松,瓷瓶掉落。在地面滚了几圈,停在碎瓷片中间。月光照在瓶身上,泛着诡异白光。
像嘲笑,像讽刺。“所以……”他声音发颤,“你答应她了?”
“我没得选。”钟夏夏声音嘶哑,“她说,你爹是害我全家的凶手。说我娘的‘自尽’有蹊跷,说我弟弟……”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洛景修打断她,“钟夏夏,这三年你谁都不信,为什么偏偏信她?”
“因为她有证据!”钟夏夏嘶喊,“她有你爹写给北境王的信!有他亲笔写的‘钟府已除’!”
她冲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封信的抄本,摔在他身上。“你自己看!”信纸飘落。
洛景修捡起,展开。月光下,字迹清晰可辨。确实是父亲笔迹,那个“洛”字,他认得。
“这信……”他手指颤抖,“哪来的。”
“皇后给的。”钟夏夏冷笑,“她说,是从北境王书房搜出来的。你父亲和他勾结,害死我爹,吞了军饷!”
洛景修盯着信。
盯着那三行字,盯着那个冰冷的“洛”。心口像被撕裂,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还是摇头。
“不。”他说,“我爹……不会做这种事。”
“证据就在这儿!”钟夏夏指着信,“你还想狡辩?”
“这信可能是伪造的。”洛景修抬眼看她,“皇后想挑拨离间,想借你的手除掉我爹。你难道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了。”钟夏夏盯着他,“但我没得选。皇后说了,七天内不下毒,她就杀了我。”
她顿了顿。“还会杀了你。”最后半句,说得很轻。
却像重锤,砸在洛景修心上。他看着钟夏夏,看着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忽然懂了。
她不是在选,是在求生。像三年前在刑部大牢,像这三年每一次绝境求生。本能地,不顾一切地,想活下去。
“把毒给我。”他最终说。钟夏夏愣住。“什么?”
“把毒给我。”洛景修重复,“我去下。”
“你……”
“我爹如果真是凶手,我来清理门户。”洛景修看着她,“如果不是,我去查清楚。但你的手……”
他顿了顿。“不能再沾血。”钟夏夏眼泪滚下来。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的男人。心像被什么填满,又像被掏空。
“你疯了……”她喃喃,“那是你爹……”
“我娘死的时候,我就疯了。”洛景修弯腰捡起瓷瓶,塞进怀里,“现在,只是疯得更彻底。”
他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住。
“七天内,我会给你交代。”他没回头,“在这之前,别做傻事。”门开了又关。
屋里只剩钟夏夏一人,和满地碎瓷片。她蹲下身,捡起一片碎片。
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渗出。疼。但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她想起洛景修刚才的眼神——破碎,痛苦,却依旧温柔。像寒冬里最后一点火星,明知会熄灭,还是倔强地亮着。
“对不起……”她低声,“对不起……”
可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窗外传来打更声。四更天了。天快亮了。
洛景修走出老宅,没骑马,只是步行。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孤零零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怀里瓷瓶硌得慌。
想提醒他,这场父子相残的戏码,终究要上演。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练剑。手把手,一招一式。
“景修,剑是凶器,也是正义。”父亲说,“用对了,能护苍生。用错了,就是杀器。”
那时他不懂。现在懂了。可如果握剑的人,本身就是错的呢?
走到洛府门口时,天已蒙蒙亮。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威严。这是他家,住了二十年的家。
现在却像龙潭虎穴。他抬手敲门。门房睡眼惺忪地开门,看见是他,吓了一跳。
“少、少爷?您怎么……”“我爹呢。”洛景修径直往里走。
“老、老爷在书房……”门房小跑跟上,“少爷,您这身伤……”
“没事。”
洛景修穿过庭院,走向书房。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早起打扫的丫鬟,看见他都低头行礼。
书房亮着灯。他推门进去。
洛文渊坐在书案后,正在看公文。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眉头微皱。
“你还知道回来。”语气冰冷,像对陌生人。
洛景修关上门,走到书案前。父子对视,空气凝滞。烛火跳跃,在墙上投出两人对峙的影子。
“我问你件事。”洛景修开口。“说。”
“三年前,钟尚书那桩案子,你有没有插手。”
洛文渊放下笔,盯着他。“谁跟你说的。”“有没有。”洛景修重复。
洛文渊沉默。良久,他开口:“有。”一个字,像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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