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晨钟撞破宫城寂静。
钟夏夏踩着第一声钟响踏出府门,绯红宫装裙摆扫过青石台阶,扬起薄尘。
竹青跟在她身后半步,怀里抱着只紫檀木匣,匣子沉,她抱得双臂发颤。
“紧张吗?”钟夏夏没回头,声音飘在晨风里。竹青咬唇:“有一点。”
“那就把它想成生意。”钟夏夏踏上马车,车帘落下,“买方是皇帝,卖方是我们。我们得让他觉得,这买卖非做不可。”车夫扬鞭,马车碾过石板路。
车厢里光线昏暗,钟夏夏打开木匣。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样东西——账册、密信、还有一份血书。
账册是兵部李尚书这些年的贪墨记录,密信是二皇子府与敌国往来的铁证,血书……是昨夜那个被灭口的证人临死前咬破手指写的。字迹潦草,却字字泣血。
她指尖抚过血书边缘,那里已经发黑变硬。
昨夜那场厮杀,她折了三个暗桩,才抢回这份证物。代价很大,可值得。
马车驶过长安街,两侧商铺陆续开门,炊烟混着早点香气飘进车厢。
钟夏夏闭上眼,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今日要说的话,要递的证据,要杀的人。
不能错,一步都不能错。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宫门到了。
禁军查验腰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钟夏夏坦然回视,唇角甚至勾起一点笑意。那禁军低头放行,脊背却绷得笔直。
她在禁军眼里看见了忌惮。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
金銮殿前汉白玉广场空旷,晨雾未散,百官陆续到来。看见她站在殿前,所有人都愣住。
交头接耳声像潮水漫开,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戏谑。一个内宅妇人,也敢闯朝堂?
钟夏夏置若罔闻。她站得笔直,裙摆在晨风里微微拂动,像一面旗帜。
竹青抱着木匣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可脊背也挺得笔直。
卯时正,殿门缓缓开启。太监尖声唱喏:“百官——入朝——”
钟夏夏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第一级石阶。
殿内熏香浓郁,混着墨汁和旧纸味道。
龙椅上,皇帝已经端坐,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两侧文武百官按品阶排列,鸦雀无声。
洛景修跪在殿中央。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可脊背挺得像一杆枪。
肩伤崩开,血迹渗透粗布衣裳,在晨光里洇开暗红。他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尊石像。
钟夏夏走进大殿时,所有目光聚拢过来。
那些目光像针,刺透她层层衣饰,试图扎进她骨肉里。她没停步,径直走到洛景修身侧,然后跪下。
“臣妇钟氏,参见陛下。”声音清亮,回荡在空旷殿内。
皇帝没说话。他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轻轻叩击。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
良久,他才开口:“钟氏,你可知擅闯朝堂,该当何罪?”
“臣妇知罪。”钟夏夏叩首,额头触地冰凉,“但臣妇今日,是来为夫君鸣冤。”
“鸣冤?”皇帝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一个妇人,懂得什么是冤?”
“臣妇不懂朝政,可懂得人心。”钟夏夏抬起头,直视龙椅方向,“懂得有人为了权势,可以构陷忠良。懂得有人为了私利,可以通敌卖国。更懂得——”
她顿了顿,声音拔高。“陛下圣明,绝不会让奸人得逞!”
话音落下,殿内死寂。
几个二皇子党羽脸色变了变,交换眼神。二皇子站在丹陛下首,唇角噙着冷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好一个不会让奸人得逞。”皇帝身体前倾,冕旒玉珠晃动,“那你说说,谁是奸人?”
钟夏夏没立刻回答。
她从竹青怀里接过木匣,打开,取出最上层那本账册。纸张发黄,边缘磨损,一看就是旧物。
“这本账册,”她双手捧起,“是兵部尚书李崇大人,近五年来贪墨军饷、倒卖军械、还有——收受敌国贿赂的明细。”满殿哗然。
李尚书扑通跪倒,冷汗瞬间浸透官袍:“陛下!这、这是污蔑!臣忠心耿耿,怎会……”
“李大人别急。”钟夏夏打断他,又从匣中抽出几封密信,“这些,是您与鞑靼密使往来的书信。上面有您亲笔签名,还有——您府上独有的暗记。”
她展开其中一封,朗声念道。
“‘北境铁矿三成,换白银三十万两。另附军械图三张,需于下月初五前送至黑水河。’”
念完,她抬眼看向李尚书。
“李大人,黑水河在鞑靼境内。您把军械图送去那里,是想帮他们练兵,反过来打我们自己人吗?”
李尚书脸色惨白如纸。“这、这是伪造!定是有人模仿臣笔迹……”
“笔迹可以模仿,”钟夏夏从匣底摸出个小印,“那这个呢?”
她将印高高举起。那是枚和田玉私印,雕着貔貅钮,印面刻着“李崇私印”四字。玉质温润,在晨光下流转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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