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灯火通明。火把插满石壁,油脂燃烧噼啪作响。
光线刺眼,钟夏夏眯起眼睛。空气闷热,混着尘土和霉味。华服老者转身。
他背对他们,正擦拭一尊玉佛。动作慢条斯理,像在自己书房。听见脚步声,他停下,却没回头。
“来了?”
声音温和,带着笑意。钟夏夏浑身血液凝固。她听过这声音,无数次。在沈家大院,在父亲书房,在儿时记忆里。
不可能。
她盯着那道背影,呼吸停滞。洛景修察觉到她异样,剑横在身前,往前半步挡住她。
“你是谁?”
老者轻笑,放下手中软布。玉佛在火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是一尊观音。他转身,脸庞暴露在光线中。
六十上下,面容清癯。鬓发斑白,但梳理整齐。穿暗紫色锦袍,腰系玉带。
双手拢在袖中,姿态从容。看人时眼睛微弯,像总是含笑。
钟夏夏瞳孔骤缩。
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她张嘴,嘴唇颤抖。那个称呼在舌尖滚了几滚,终于挤出:
“张……张伯?”
洛景修猛地转头看她。张伯。这个名字他听过。
沈家世交,户部侍郎张显之。钟夏夏儿时常提,说张伯最疼她,每次来都带糖人。
但七年前沈家灭门,张显之告老还乡,从此杳无音讯。传闻他心灰意冷,隐居山林。原来隐居在这里。
在地宫深处,在仇敌老巢,擦着玉佛等他们。
张伯笑容加深,眼尾皱纹堆叠。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
“贤侄女,好久不见。长这么大了。”钟夏夏没动。
她盯着那张脸,试图找出破绽。面具?易容?不是,是本人。右眉梢那颗痣,鼻梁那道旧疤,都对。
真的是张伯。“你……”她声音哑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张伯放下手臂,依旧笑着,“贤侄女怎么找到这里?还带着……”他看向洛景修,“废太子殿下。”
洛景修剑尖抬起。“张显之,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局?”张伯挑眉,“殿下说笑了。老臣只是在这里清修,不问世事。倒是二位,擅闯私宅,该当何罪?”
钟夏夏往前一步。
“张伯,别装了。”她盯着他眼睛,“绿洲下毒是你,沙暴围杀是你,地宫机关也是你。为什么?”
张伯笑容淡去。
他叹口气,摇头。“贤侄女还是这么直接。跟你父亲一样,不懂迂回。”
“回答我!”
声音在密室里回荡,震落墙上尘土。火把晃动,光影在他脸上跳跃。那张慈祥脸庞,此刻显得诡异。
“为什么?”张伯重复她的话,背手踱步,“贤侄女,你父亲教过你一句话吗?‘时势造英雄,也造鬼魅’。”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停下,看向洛景修,“七年前那场变故,总要有人当鬼。你父亲选了忠,老臣选了……”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白。选了活。
出卖沈家,换取富贵。或许还有更多,比如这座地宫,比如幕后主使的信任。
钟夏夏握紧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不能乱,不能哭,不能崩溃。仇人就在眼前,必须问清楚。
“我父亲……是你杀的?”张伯沉默。
密室里只剩火把燃烧声。油脂滴落,在地面溅开小小火花。他脸上笑容彻底消失,只剩疲惫。
“是。”一个字,像刀扎进心脏。
钟夏夏身体晃了晃。洛景修扶住她,被她推开。她站稳,盯着张伯。“为什么?他视你为兄弟!”
“兄弟?”张伯笑了,笑声苦涩,“贤侄女,官场没有兄弟,只有利益。你父亲挡了太多人的路,包括老臣的。”
“所以你出卖他?”
“是交易。”张伯纠正,“他用命,换你一条生路。否则你以为,沈家满门抄斩,为何独你逃脱?”
钟夏夏愣住。
她想起那晚。官兵围府,火光冲天。父亲将她塞进密道,眼神决绝。“夏夏,活下去。别报仇。”
然后门关上。
她在黑暗里爬行,听见外面喊杀声,惨叫声。最后一切寂静,她爬出密道,沈家已成废墟。
三十七口人,只剩她。
当时以为侥幸,以为是父亲安排周密。原来不是。是交易,是用父亲和全族性命,换她一人苟活。
“不可能……”她摇头,“我父亲不会……”
“他会的。”张伯打断,“为了你,他什么都会做。就像当年为了保你母亲,他肯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
钟夏夏喉咙哽住。母亲。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在她五岁时病逝。
父亲很少提,但每次提起,眼神都温柔得让人心碎。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
“贤侄女。”张伯声音软下来,“听张伯一句劝。离开这里,忘掉过去,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你还年轻。”
“重新开始?”钟夏夏抬头,眼眶通红却没流泪,“张伯,您杀了我全家,然后让我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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