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喧嚣还残留在耳畔,水晶奖杯的冰凉触感尚在指尖,但苏念回到普罗旺斯的花田边时,一切又重归寂静。
只是这寂静,和从前不一样了。
“新生”品牌意外爆红后的第三个月,订单量稳定在每天两百单左右——这是苏念刻意控制的结果。她拒绝了所有资本入驻的邀请,坚持小规模手工制作。伊莎贝尔从最初的急得跳脚,到后来也渐渐理解了:“你是对的,稀缺性本身就成了品牌故事的一部分。”
但真正让苏念感到平静的,不是品牌的成功,而是每天傍晚推开工作室的门,看见苏忘在花田边奔跑的身影。孩子转学到附近小镇的国际学校后,法语进步神速,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她会指着新种的薰衣草苗说:“妈妈,它们什么时候开花呀?”
“明年夏天。”苏念蹲下来,和女儿一起看着那些嫩绿的芽。
“那爸爸能看到吗?”苏忘抬起头,眼睛清澈得像普罗旺斯的天空。
苏念的心还是会被轻轻刺痛,但她已经学会诚实地回答:“爸爸变成的星星,什么都能看到。”
这是她们之间建立起来的新平衡——不回避陆延舟的存在,但也不让他的缺席成为生活的全部。苏念开始相信,也许真的可以这样活下去:承载记忆,但不被记忆压垮。
直到温言出现的那天。
那是普罗旺斯难得的阴雨日。十月的雨细密而绵长,把薰衣草田染成深紫色。苏念开车去镇上采购玻璃瓶和包装材料,路过小镇广场时,看见一间原本空置的店面正在装修。
这很正常。小镇旅游业发展,新店开张是常事。
但橱窗上贴着的海报让她猛地踩下刹车。
海报很简单:白底,蓝色的十字标志,下面一行法语——“温言诊所·全科与家庭医学·即日起接受预约”。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提供中文、英语、法语服务。”
温言。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苏念的眼睛。
她坐在车里,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盯着那张海报看了整整三分钟,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是温言,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因为海报右下角还有一张小小的医生照片,虽然模糊,但她认得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
他来了。
不是在巴黎颁奖礼上匆匆一面后的“定居波士顿”,而是来到了普罗旺斯,在这个距离她的花田只有十五分钟车程的小镇,开了一间诊所。
苏念的第一反应是愤怒。
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愤怒。她好不容易在这里建立起新的生活节奏,找到了属于自己和女儿的平衡点。温言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不,不是石头,是一块巨石。
她甚至没有下车,直接调转车头,开回了花田。
但愤怒只持续了不到一小时。当她坐在工作室里,看着窗外的雨打薰衣草,理智渐渐回笼。
温言有权利选择在哪里生活,在哪里行医。普罗旺斯不是她的私人领地。他说过“这里的阳光更适合行医”——也许只是字面意思。也许他真的只是喜欢南法的气候,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换个环境。
也许。
苏念苦笑着摇摇头。自欺欺人没有意义。温言为什么选择普罗旺斯,她心知肚明。
接下来的三天,苏念刻意避开小镇。她让助手去采购,自己待在花田和工作室里。但第四天,她必须亲自去邮局寄一批国际订单,还是路过了那间诊所。
这次装修已经接近尾声。橱窗擦得透亮,能看见里面简约干净的候诊区。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摆放绿植——白大褂,挺拔的身形,微微低头时脖颈的弧度。
温言。
苏念的脚步停住了。她想转身离开,但身体像被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温言转过身来。
隔着玻璃橱窗,两人的目光相遇了。
温言显然也看见了她。他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绿植,推开门走了出来。
雨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白大褂有些刺眼。他看起来比在巴黎时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眼神还是那种熟悉的、克制的温柔。
“苏念。”他先开口,声音很平静,像老朋友打招呼,“路过?”
苏念深吸一口气:“我来寄快递。”
“诊所下周正式开业。”温言指了指里面,“要不要进来看看?”
“不用了。”苏念的声音有点硬,“我还要赶回去。”
温言点点头,没有强求。但就在苏念转身要走时,他说:“苏念,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她没有回头。
“关于我的选择,关于我为什么来这里。”温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你听完还是觉得不舒服,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苏念握紧了手中的包裹。理智告诉她应该直接离开,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好奇,也许只是习惯了不把温言彻底推开——让她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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