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穿过教室的浅蓝色窗棂,在水泥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藤萝的豆荚香气裹着秋风从走廊飘进来,与粉笔灰的气味混在一起,沉淀成独属于校园的慵懒气息。
我伏在课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英语课本的扉页,那里还留着上周朗读课时被汗水洇湿的褶皱。
慕容晓晓忽然将一颗薄荷糖“啪”地拍在我手边,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羽哥哥,你的手指在发抖!”她歪着头凑近我,短发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桔子香水的味道扫过我的脸颊,手触到我的手。
“没!没抖吧?!”我慌忙缩回手。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咯咯咯!羽哥哥,别怕!今天不会让你念课文的!”
前面传来张晓辉压低嗓门的哼唱:“天马座的幻想……”
他总爱用铅笔在课本边缘画圣斗士的盔甲,仿佛那些线条能替他挡住月考的压力。
王若曦轻声提醒他:“老师来了!”
声音像一片羽毛落在纸上,轻得几乎听不见。
梁雁翎老师踩着高跟鞋的节奏踏入教室时,鹦鹉波利正蹲在她肩头梳理羽毛。
她米色针织衫的袖口露出一截银镯,随着她抬手写板书的动作叮当作响。
“同学们,今天咱们去打字室!”她转身时裙摆扬起一道弧线。
波利扑棱着翅膀学舌:“打字室!打字室!”
打字室位于顶楼西侧,推开打字室沉重的木门,三十台IBM Selectric III型打字机如沉默的黑色方阵陈列在长桌上,金属外壳在斜射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慕容晓晓挤在我身侧,齐耳短发被穿堂风撩起,甜暖的桔子香水味儿混着陈年油墨气息扑面而来,像跌进秋日果园与古老图书馆交织的梦境里。
“这玩意儿比圣斗士的圣衣箱还沉!”张晓辉龇牙咧嘴地试图搬动一台机器,圆脸涨得通红。
梁雁翎老师的高跟鞋声从后方传来,珍珠耳坠晃动的微光先于人影飘入:“1961年问世,每台净重14.3公斤——”
她指尖抚过滚轴上的铜制铭牌,声音如琴弦轻拨:“它们曾为《华盛顿邮报》打印过阿波罗登月的头条新闻。”
慕容晓晓的胳膊肘捅了捅我的侧腰:“听见没?咱们在用古董写作业!”
她领口的桔子胸针擦过我手背,珐琅釉面带着体温。
我盯着键盘上斑驳的F键,上周卡在“She sells seashells”里的耻辱感又爬上喉头,仿佛锈蚀的齿轮卡住呼吸。
“食指定位F键,中指管D,无名指S,小指A——”梁老师示范时腕骨悬空,十指在键盘上跳跃如蝶翼,“打字不是砸钉子,是让思绪顺着指尖流淌的仪式。”
她突然按住张晓辉的胖手:“胖子同学,你再把空格键当拳击沙包,我就让你用打字机打出整本的《新概念英语》。”
一阵哄笑声中,慕容晓晓扯下桔子胸针擦拭我面前的键盘。
金属珐琅扫过生锈的J键,甜香混着铁腥气钻进鼻腔。
“这是你的锚点!”她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掌心薄茧贴着我的脉搏,“放松点儿,羽哥哥,慢慢来!”
H-E-L-L-O……色带“咔嗒”晕开黑色墨迹。
波利从梁老师肩头俯冲而下,尖喙啄向我的耳垂:“笨蛋!笨蛋!”
“你才笨!”慕容晓晓挥动胸针驱赶,短发扫过我鼻尖,“羽哥哥解方程比你学舌快一万倍!”
梁老师将泛黄的练习纸分发下来时,阳光已爬上窗棂,将慕容晓晓的短发染成金棕色。
她指尖翻飞如蝶,流畅地敲出“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键盘声清脆如珠落玉盘。
张晓辉探身偷瞄,圆脸上堆满坏笑:“慕容女侠这手速,能去电报局当差了!”
我的食指却在F键上打颤。
上周卡在“seashells”的恐惧化作实体,将每个字母焊成铁块。
打到第三遍G时,色带突然卡住,墨迹在纸上洇成一团乌云。
“陈莫羽的指法像中风的老头儿!”后排的男生窃笑。
张晓辉捶桌模仿机械音:“警告!警告!系统故障!系统故障!需要橘子味重启!”
慕容晓晓“腾”地站起来,桔子胸针在晨光中燃成火苗:“你们行,你们上啊!羽哥哥能徒手画正十七边形,你们连圆规都拿不稳!”
“早恋!早恋!”波利扑棱着翅膀在教室上空盘旋起哄。
我急忙按住慕容晓晓颤抖的肩头,掌心感受到她校服下绷紧的蝴蝶骨:“别理它,它就是只傻鸟!”
她猛地跌坐回椅子上,起身时带起的桔子香水味在空中漾开,引得梁老师腕间的银镯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响。
“你们这帮小毛孩儿,还挺有意思!”梁老师弯腰拾起我那洇染墨迹的练习纸,指尖轻轻抚过晕开的G键,“看,错误的墨迹里,往往藏着更真实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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