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捧着这些图纸和笔记,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泪水无声地涌出眼眶,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这哪里是图纸和笔记?这分明是福伯一生的心血,是他“砌魂”的秘籍!他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
“春梅姨……”小玲哽咽着,看向春梅嫂子,“我……我能行吗?”
春梅嫂子走上前,握住小玲冰凉的手,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传递着力量:“傻丫头,福伯信你,我们大伙儿都信你!怕啥?当年我跟福伯学刮青,刮废的篾片堆得比山高!手磨出血泡,疼得钻心,也没想过放弃!为啥?就为对得起手里这根竹子!现在,你是要对得起这些,”她指了指工具和图纸,“对得起福伯这份心!记住,‘骨’要硬,‘魂’要定!干就完了!”
王秀英也抹着眼泪鼓励:“玲丫头,别怕!婶子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有力气‘砌魂’!”
顾安和林薇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感动。传承的火炬,在这一刻,完成了它沉重而庄严的交接。
然而,考验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残酷。
仅仅几天后,一封来自省城某高端画廊的加急邮件,摆在了顾安和林薇面前。邮件措辞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陈总(陈子轩)推荐,有重要海外藏家(日本某着名工艺世家代表)将于两周后莅临我省,点名希望收藏一幅与福伯大师《空山新雨》同等级、并能展现卧牛坪新生代最高水平的竹编壁挂作品。藏家对工艺、意境要求极高,且时间紧迫。此订单不仅关乎巨额交易,更关乎‘卧牛坪竹韵’在国际顶级藏家圈层的首次亮相与声誉。望务必重视,全力完成。”
附件里,甚至附上了那位日本藏家代表的简介——桥本宗一郎,日本国宝级竹艺大师桥本龙生的嫡孙,家族以“精魂入竹”的极致理念闻名于世。
压力瞬间如同泰山压顶!
福伯已经隐退,明确表示不再亲自创作。而“新生代最高水平”的指向,无疑就是刚刚接过传承室钥匙的小玲!但两周时间,要复刻甚至超越《空山新雨》这样的神作?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这不可能!”林薇失声道,脸色发白,“《空山新雨》福伯用了多久?那是在他巅峰状态,心无旁骛下完成的!小玲才刚刚……”
顾安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陈子轩……这是在将我们的军!他表面上搁置了‘轻奢’计划,却用这种方式逼我们证明,我们坚守的‘慢工细活’,能在商业速度和顶级品质上,同时满足要求!”
“他是在报复福伯的‘顶撞’!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和真正实力!”林薇气得声音发抖,“两周!这根本就是刁难!是要看我们笑话!是要证明他工业化快消模式才是对的!”
两人心情沉重地来到工坊。传承室的门开着,小玲正坐在里面,面前摊开着《空山新雨》的原始图纸和福伯的笔记,眉头拧成了疙瘩。她手里拿着一根细篾丝,对着图纸上的某个复杂节点,反复比划着,小脸绷得紧紧的。
“小玲……”顾安的声音有些艰涩。
小玲抬起头,看到顾安和林薇凝重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顾总,林总监,怎么了?”
林薇将邮件内容简单告知。小玲听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篾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她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福伯《空山新雨》的照片,那氤氲的远山,灵动的飞瀑,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两周……《空山新雨》……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她才刚刚独立完成了一件作品,刚刚拿到传承室的钥匙,刚刚觉得自己摸到了门槛……现在,却要她去攀登一座从未有人征服过的绝壁?
“我……我不行……”小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慌,“这……这根本做不到……福伯他……他用了那么久……那么复杂的编法……我……我看都看不懂……”
春梅嫂子和王秀英闻声赶来,了解了情况,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是要人命吗?”王秀英急得直跺脚,“玲丫头才多大?那画儿多难啊!”
春梅嫂子脸色铁青,看着小玲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疼之余,一股倔强和愤怒涌上心头。她猛地抓住小玲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玲丫头!抬起头!看着我!”
小玲泪眼婆娑地看着春梅嫂子。
“怕了?想认输了?”春梅嫂子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小玲心上,“你忘了福伯把啥交给你了?你忘了你当初拆那个果盘时说的话了?你忘了李老四叔最后是怎么看着他的飞檐闭眼的了?!”
她连珠炮似的质问,每一句都砸在小玲最脆弱的地方。
“现在,有人拿着大棒子打上门来了!指着咱卧牛坪的招牌,说咱们不行!说咱们慢!说咱们的手艺不值钱!你告诉我,你这时候说‘我不行’?你对得起传承室里那些东西吗?对得起福伯吗?对得起你自己手上磨出来的茧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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