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转过脸，指尖蹭过狐毛暖垫的绒面，把那点没说出口的怀疑蹭进了软绒里——
她哪里会信什么梦里得诗的鬼话，只是这首诗她遣人查过，大靖的文人士子们，从来没人写过这样的句子，
连半句相似的都没有，她就算想挑错，也找不到由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苏念写的。
她抬眼瞟了苏念一眼，那目光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像在看一只刚长出花纹的小猫，
有点意思，却也没什么要紧的：
“倒是有点小聪明，能把诗记得这么全，也算有点微末才华，只是这点才华，在这宫里，还不够看。”
苏念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心里吐槽：
合着这是给我才华打分呢？我这可是抄的崔颢的千古名作，到你这就成微末才华了？这审美水平也太次了吧。
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福了福身：
“太后教诲的是，民女这点见识，哪里敢跟宫里的人比。”
徐嬷嬷站在一旁，听见太后这话，悬着的心又落了些，
至少太后没再揪着诗的事情不放，她悄悄舒了口气，掌心的疼意也淡了些。
太后指尖捻着一枚金橘，指甲上的蔻丹蹭过金橘的薄皮，蹭出一点细碎的果香，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三日后你即将进入琼宇书院，”
苏念的眼睫猛地一顿，攥着帕子的指尖顿了顿——
那是大靖专门给宗室子弟开的书院，里面的先生都是朝中的大儒，
能进去的，要么是皇子公主，要么是重臣家的嫡子嫡女，怎么会轮到她这个不受承认的先帝遗女？
她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吐槽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回去，面上摆出一副茫然又无措的模样，抬眼看向太后：
“太后，民女……民女也能去琼宇书院吗？”
太后指尖的金橘转了个圈，细碎的果香漫在暖阁里，她看着苏念的模样，笑意里的琢磨又深了些：
“琼宇书院里都是宗室子弟，你好歹顶着先帝遗女的名头，总不能连个书院都进不去，让人看了笑话。”
这话听着是为她着想，可苏念哪会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合着是怕丢你的脸，不是真的为我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会装！
徐嬷嬷在一旁听着，心又提了起来，琼宇书院哪里是那么好进的，里面的孩子个个眼高于顶，
苏念进去了，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她刚要开口，
就被太后扫过来的目光堵了回去，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指甲又掐进了掌心的旧伤里。
太后把金橘丢回碟子里，指尖的蔻丹沾了淡淡的橘香，她抬了抬下巴，看向暖阁外的天光，语气淡得像没起伏的湖面：
“只是琼宇书院的规矩多，你进去之后，要守着书院的规矩”
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凉薄的提醒：“书院里的人，可不像哀家这么好说话。”
苏念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这哪里是给她机会进书院，
这是把她推去虎狼窝里磋磨，那些宗室子弟，哪会认她这个先帝遗女，指不定要怎么欺负她。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老女人真是坏得冒烟！
明着给好处，暗里下绊子，宫斗剧里的反派都没你这么阴！
可面上还是要装出感激的模样，垂着眸福了福身，声音软得像化了的蜜：
“谢太后恩典，民女定然守好规矩”
太后看着她这副模样，眼里漫出一点笑意，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像冰面下的水，冷得刺骨：
“那就好，哀家等着看你的表现。”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念本来都没怎么想琼宇书院这个事情，
毕竟皇帝叔叔让她回来就是为了上学的，这几日忙着跟徐嬷嬷学入宫的规矩，
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如今太后提起她反而更加焦虑了。
她攥着帕子的指节又泛了青白，指腹蹭过帕子上抽丝的银线，
那点糙意蹭得她指尖发痒，却压不下心里的慌——
她之前只当琼宇书院是个普通的古代书院，最多是学些四书五经，可太后这话里的意思，
分明是那书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些宗室子弟，会把她这个不受承认的先帝遗女，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我招谁惹谁了？
穿越过来就算了，还要去什么鬼书院受欺负，皇帝叔叔让我回来上学，不是让我回来受虐的啊！
徐嬷嬷看出她的慌乱，悄悄用胳膊碰了碰她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点安抚，
苏念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勉强压下心里的慌，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声音带着点细微的抖：
“是，太后，民女记下了。”
太后指尖捻着金橘的果蒂，把那点果蒂捏成了碎渣，她看着苏念的模样，眼里的琢磨又深了些：
“琼宇书院里的人，大多是养尊处优的性子，你去了，
别跟人起冲突，要是受了委屈，也别来找哀家，哀家没空管这些小事。”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苏念的心上，她心里的焦虑又重了些，在心里吐槽：
合着是把我推出去，还要把后路堵死，这老女人真是绝了！
暖阁里的龙涎香烧得更沉了，炭盆里的火星子跳出来，落在铜炉上，很快就熄灭了，像苏念此刻的心情，灰蒙蒙的，连一点亮都没有。
她垂着脑袋往外走，罗裙的裙摆扫过青石板，蹭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得发飘。
路过廊下的时候，风卷着铜铃的声响落下来，叮铃的声响撞在她的心上，她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忽然想起现代刷到的校园霸凌的视频，心里的恐慌又漫上来——琼宇书院不会就是古代版的霸凌现场吧？
苏念的身影刚消失在廊角，太后就嗤笑了一声，指尖把捏碎的金橘蒂丢在碟子里，蔻丹的红在素白的瓷碟上艳得扎眼：
“倒还真会装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也就骗骗徐嬷嬷那个老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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