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怨气?
这个想法,何其大胆,何其……危险。与她自幼所受的“涤荡污秽,清正本源”的教育背道而驰。怨气乃是至阴至邪之物,沾染半分都可能侵蚀道心,何况是主动引导利用?这简直是玩火自焚。
然而,在那一瞬间,她那习惯于从多角度思考问题、寻求最优解的少宗主思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运转了一下。她想起家族典籍中记载的一些古老禁忌之术,想起某些因怨气过于强大而无法彻底祛除、最终只能选择永久封印的邪祟案例……如果,真的存在一种方法,能够安全地引导、甚至驾驭这股力量呢?是否就能避免许多无谓的牺牲与封印带来的后患?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短暂却惊心动魄。她立刻意识到,这条路充满了不可控的变数与巨大的风险,绝非正道,注定不会被讲究根基稳固、心性清明的玄门百家所容忍。魏无羡此人,思维之跳脱,想法之奇诡,确实远超常人,只可惜……生错了时代,或者说,他的想法走得太快,太前,超出了当下修真界所能接受的范畴。
她抬眼看向被蓝启仁训斥得低下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不服气的魏无羡,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欣赏其才?还是惋惜其路?或许兼而有之。
课后,林昭与林谦睿一同返回客舍。
林谦睿眉头紧锁,显然还对课堂上的事情耿耿于怀:“阿姐,那魏无羡实在太过狂妄!竟敢在蓝先生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利用怨气,简直是邪魔歪道之言!蓝先生训斥得对!”
林昭步履从容,闻言看了堂弟一眼,语气平和:“他的想法,确实惊世骇俗,不为正统所容。”
林谦睿用力点头:“正是!此等言论,动摇道基,祸乱人心,应当严厉禁止!”
“但是,”林昭话锋微转,声音轻缓,“谦睿,你细想,他能迅速区分妖魔鬼怪,并能举出贴合各大家族特点的实例,可见其观察力敏锐,涉猎广泛,并非不学无术之辈。他能想到‘第四条路’,无论对错,至少说明他在思考,在试图寻找更优的解决之道,而非一味墨守成规。”
林谦睿愣了一下,他习惯了非黑即白的判断,很少从这种角度去想问题。他迟疑道:“阿姐的意思是……他虽然错了,但……其心可勉?”
“其心如何,难以定论。或许只是少年人意气,奇思妙想。”林昭微微摇头,“我只是想说,看待人与事,不必全然否定。知其错,亦可知其所以错,甚至可从其错误的想法中,反推出巩固正道的关窍。一味排斥与斥责,有时反而会遮蔽我们的眼睛。”
她停下脚步,看着林谦睿认真思索的样子,语气温和却带着少宗主的威严:“当然,魏无羡所言之路,绝不可行。怨气蚀体噬心,乃万千前辈用血泪验证的真理。我林家功法,乃至姑苏蓝氏、清河聂氏,无不是以自身灵力为根基,淬炼体魄神魂,以求天人合一。此乃煌煌大道,不容置疑。你需谨记,开拓之心不可无,但根基之本不可动摇。”
林谦睿若有所思,郑重地点了点头:“阿姐,我明白了。我会记住的。”他虽然古板,但对林昭的判断和教导向来信服。阿姐的话,让他对魏无羡那番言论的厌恶依旧,但似乎多了一层更冷静的思考。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课堂上的争鸣已然过去,但那关于“正道”与“歧路”的思索,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某些人心中,泛起了不同于以往的涟漪。而魏无羡那未被完全浇灭的、关于“第四条路”的火种,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另一种方式,燃成燎原之势?谁也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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