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蒙礼后,虚岁三龄的张起灵,便被正式移交至演武堂执事张禁手中。
这个决定在族内引起些许私下议论——让一个稚龄孩童,尤其是身份特殊的“圣婴”,过早接受本家严酷的训练,是否过于不近人情?但汪小月力排众议,张瑞桐也只能依从。
训练在本家内堂后的僻静校场进行。
每日寅时三刻,天色未明,张起灵小小的身影便已准时出现在校场边缘。他穿着特制的、略显宽大的墨色短打,静立风中,等待张禁的到来。
张禁人如其名,神情冷峻,要求严苛到近乎残酷。他信奉“玉不琢,不成器”,尤其面对这个被族长寄予厚望、却又身世成谜的孩子,更不敢有半分懈怠。
基础的体能打磨是第一步。
绕场奔跑、负重蹲起、悬垂吊杠……项目强度远超同龄孩童所能承受。
张起灵从不哭闹,亦不喊累,只是沉默地完成每一项指令。最初几日,他常常跑到呕吐,蹲到双腿颤抖无法站立,细嫩的手掌被单杠磨出血泡。张禁冷眼旁观,只在极限时刻才喊停。令人惊异的是,这孩子的恢复力好得惊人,往往一夜休整,次日便能继续,且一次比一次坚持得更久。
“此子筋骨……非同一般。”私下里,张禁对汪小月如此汇报,冷硬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复杂神色,“耐力、忍痛力,远超其年龄,甚至超过许多受过训练的成年人。而且……他学东西太快了。”
不仅仅是体能。
张家基础的内息导引、粗浅的拳脚功夫、乃至辨识草药、研读艰涩古籍,张起灵都展现出一种近乎本能般的领悟力。他看一遍招式,便能模仿出形;听一遍口诀,便能默默运转气息;复杂的草药图谱,过目便能指出关键特征。这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聪慧,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唤醒。
但张起灵依旧沉默。
除了必要的应答,几乎不主动开口。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常常望着校场外的天空,或是手中的木刀,陷入长久的出神。只有在偶尔,汪小月前来查看时,他会停下动作,静静地望向她,目光相接的瞬间,眼底似有极细微的波澜漾开,又迅速归于深寂。
“不过我发现那孩子在看您时,不一样。”张禁观察入微,“虽然还是没话,但……至少他的注意力是全然在您身上的。”他甚至隐约觉得,这孩子在族长面前,那些严苛训练留下的疲惫与不适,会被他更用力地隐藏起来,努力挺直那小小的脊背。
汪小月点点头,心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每次去都会带些糖果和吃的,小孩子嘛,都喜欢宠溺自己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她是真的太忙了,张家的复兴、内外的暗涌,有太多事需要她决策、布局。
2.
现在,汪小月的棋盘上,几枚关键的棋子正在按计划落下。
第一线,北疆追索。
1990年立春一过,张隆升、张隆半兄弟二人便奉汪小月命令北上。
他们扮作收购皮货的商人,深入外蒙古去调查泗州古城里来追杀汪家叛徒的那些人。凭着张家外勤人员特有的机警与手腕,几经周折,终于从一个常年往来于库伦(今乌兰巴托)与朝鲜半岛的行商口中,套出了关键信息:那些黑衣人的服饰细节、口音特点,更倾向于朝鲜北部,尤其是靠近长白山及图们江流域的隐秘部族。
对方提及,那些部族中流传着古老的萨满信仰,崇拜“神鸟”,与“玄鸟”图腾隐约吻合。兄弟二人未作停留,立即改变方向,悄然潜往朝鲜半岛继续追查。
第二线,南部档案馆的重启计划。
南部档案馆的重启,是张瑞桐在汪小月首肯下推动的关键一步。这一隐秘机构早在1877年张家首次泗州古城内乱前便已存在,曾肩负张家对外情报、渗透与特殊物资筹措的重任。然而,连年家族内耗与经济困顿令其运转几近停滞——至少汪小月执掌张家以来,从未收到过南部档案馆的任何消息。
如今,随着张家局面初步稳定,财力因汪小月的支撑而不再捉襟见肘,重启这一机构成为必然。它必须重新化为家族在乱世中的耳目与利刃,应对暗流涌动的外部威胁。
一道加密的家族密令穿越千山万水,送至潜伏厦门多年的张海琪手中。数月后,一个风尘仆仆却难掩精干之色的女子踏入了张家本家议事厅。这是张海琪近三十年来首次返家述职。
张海琪与张瑞桐、张瑞山同辈,年岁相仿,却因特殊血脉与常年历练,保养得宛若二十出头的少女——肌肤紧致,身形挺拔,一双锐利的眼睛似能洞穿人心,行动间更无半分张瑞桐的暮气,反而透着一股飒爽的锋芒。她立于厅中,目光直直迎上堂上汪小月的视线,仿佛要将这位陌生掌权者从里到外剖析殆尽。
“海琪啊,”张瑞桐轻咳一声,打破沉寂,“这位是汪小月族长……”
“姓汪?”张海琪眉梢微挑,审视的视线转向张瑞桐,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似在判断这位老族长是否仍是她记忆中那个忠于家族的执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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