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三日,裴琉璃“病愈”了。
这日一早,她让青黛去请裴福管家的来。
裴福家的来得快,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警惕——这位夫人病了一场,怕是更要找茬了。
“裴嬷嬷坐。”裴琉璃和气得很,“这几日辛苦嬷嬷来教规矩,我院中这些丫头婆子,可还像个样子?”
裴福家的忙道:“夫人调教得好,姑娘们都伶俐得很。”
“那就好。”裴琉璃端起茶盏,慢慢拨着浮沫,“不过我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我想看看府里这两年的账册。”
裴福家的笑容僵在脸上。
“账册?”她小心翼翼,“夫人想看哪方面的?月例开支?还是……”
“都要。”裴琉璃放下茶盏,“既是主母,总得知晓府中收支用度。嬷嬷放心,我只是看看,不做改动。”
裴福家的心头发紧。
看账?一个十六岁的新妇,能看懂多少?怕不是想挑错立威?
可她不敢不应。
“老奴这就去取。”她躬身退下。
一个时辰后,四个沉甸甸的木箱抬进了正院。
裴琉璃看着那一箱箱账册,面不改色:“放这儿吧。有劳嬷嬷。”
裴福家的试探道:“这些账目繁杂,夫人若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奴随时可来解说……”
“不必。”裴琉璃微笑,“嬷嬷事忙,先去歇着吧。若有疑问,我再请教。”
等人都退下,青黛看着那些账册直发愁:“夫人,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看账不在多,在精。”裴琉璃走到箱前,随手拿起一本。
是去年腊月的开支账。一笔笔列得清楚:炭火多少银,灯油多少银,各院月例多少,人情往来多少……
字迹工整,数目清晰。
太清晰了。
裴琉璃翻了几页,放下,又拿起另一本。
连看了五六本,她心中渐渐有了数。
这账做得漂亮,表面滴水不漏。可正是太漂亮了,才不对劲——一个诺大的将军府,每日进出琐碎,怎么可能笔笔清楚、毫无纰漏?
除非……有两本账。
“青黛,”她吩咐,“去把我嫁妆里那个红木小匣子拿来。”
匣子里是她从现代带来的几件小东西:一支钢笔,一个太阳能计算器,还有个小放大镜——都是她当初随身带着的,没想到穿越时一并带来了。
她拿起放大镜,凑到账册前,细细看那些墨迹。
青黛和紫苏看得稀奇,却不敢多问。
裴琉璃一页页翻着,看得很慢。
忽然,她手指一顿。
这一页记的是上月各院领用布匹的开支。裴承志院里领了两匹杭绸,一匹湖绉;裴秀宁院里领了三匹软罗,两匹轻容纱;她院里……只领了一匹素绢。
这倒也罢了。
可底下有一行小字:“瑞鹤堂另领松江棉布三匹,做小少爷中衣。”
松江棉布,一匹市价二两银。三匹便是六两。
裴琉璃眯起眼。
她记得清楚,前日她去瑞鹤堂时,看见裴承泽身上穿的中衣,料子是寻常的细棉布,绝非松江棉布那种细密柔软的上等货。
那这三匹布,去哪儿了?
她继续往下翻。
又发现几处蹊跷:王嬷嬷每月都“代小少爷”领一份笔墨纸砚,可裴承泽尚未开蒙,那些笔墨,用在了何处?大厨房每月采买鸡鸭鱼肉的数目,与各院实际份例对不上,多出的部分,记的是“宴客备用”,可上月府中并无宴请……
账本厚厚一摞,她看了整整一日。
黄昏时分,她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揉了揉发酸的眼。
“夫人,可看出什么了?”紫苏小声问。
裴琉璃没答,只问:“赵嬷嬷这几日,在做什么?”
青黛道:“在后罩房歇着,没怎么出门。只是昨日她侄儿来了一趟,送了些东西。”
“她侄儿?”裴琉璃想起那个在绸缎铺做伙计的年轻人,“说了什么?”
“倒没说什么,就是送了些点心。不过……奴婢听说,她侄儿前些日子好像在打听府里采买的差事。”
裴琉璃笑了。
原来如此。
账本上的漏洞,不是一个人能吞下的。
从采买到入库,从记档到发放,这是一条线。
刘婆子、王嬷嬷、裴福家的……甚至可能还有外头铺子的人,串成了一张网。
而她这个新主母,就是突然闯进网里的鱼。
“把这些账册原样装好。”裴琉璃起身,“明日一早,给裴嬷嬷送回去。”
“送回去?”青黛不解,“那咱们不查了?”
“查,自然要查。”裴琉璃走到窗边,看着渐暗的天色,“但不是现在。”
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账本上的破绽她记下了,但眼下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她需要更多证据。
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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