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涧底那些幽绿惨白的光点依旧在雾气中明灭飞舞,仿佛无数只冷漠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林夏淹没。泉灵冷漠的预言、露薇濒死的状态、这诡异莫测的环境、白鸦的不知所踪…每一样都足以压垮他。他该怎么办?他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的密林边缘传来。
林夏猛地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追兵?灵研会的人?还是…暗夜族?
一个身影缓缓从一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苔藓的蕨类植物后踱步而出。
不是赵乾,也不是狰狞的噬灵兽。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满泥污和不明植物汁液的粗布短褂,腰间系着几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草药气味的皮质口袋。他身形瘦高,动作带着一种药农特有的轻捷。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正是那个在祠堂阴影里记录罪状、左眼曾闪过靛蓝纹路的文书!白鸦?!
林夏的心跳骤然加速,带着巨大的警惕和一丝微弱的希望:“是你?!白鸦?!”
来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停在几步之外,微微抬起了头。斗笠下,那双眼睛…林夏心头猛地一凛!那不再是之前在祠堂里看到的、刻意伪装的普通眼神。
此时,在腐萤涧幽暗的光线和夕阳余晖的混合下,那人的右眼依旧平凡无奇。但他的左眼…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一闪而过的靛蓝纹路,而是一片深邃、冰冷、仿佛蕴藏着漩涡的靛蓝色!如同最深的海渊,又像是凝固的寒冰!这双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林夏…以及他怀里气息奄奄的露薇。
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审视,有评估,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有深藏的悲痛,还有一丝…林夏无法理解的、近乎于同病相怜的沉重?
“她快死了。”白鸦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与他之前在祠堂伪装的声音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和沧桑。他陈述的事实冰冷而残酷。
林夏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抱紧露薇:“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不是说腐萤涧…找白鸦…问他苍曜怎么死的?现在她需要你的帮助!你答应过的!你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我告诉你腐萤涧,”白鸦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露薇发梢的灰白和肩胛的伤口,那靛蓝色的左眼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但我没答应过要救她。花仙妖…尤其是月光花仙妖皇族的遗族…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危险的变数。”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忌惮。
林夏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危险?!她救了我的命!救了村民的命!她一直在对抗暗夜族!她…”
“她体内的污染正在加速她的异化,也在侵蚀着你。”白鸦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冰冷,“泉灵告诉你们的,是事实的一部分。她是毒药,你是载体。你们越靠近,毁灭越快。”他的目光落在林夏的左肩,似乎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正在蔓延的紫黑色脉络。“共生枷锁的终局,无人能解。”
“无人能解?”林夏的声音因绝望和愤怒而拔高,“那树翁为什么指引我们来这里?!你为什么暗示我?!泉灵为什么出手救我们?!如果一切都注定毁灭,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希望?!”他指着下方诡异莫测的腐萤涧,“这里到底有什么?!”
白鸦沉默了。他微微偏过头,靛蓝色的左眼望向涧底那些明灭的幽光,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吞没:
“腐萤涧…是流放之地。是罪孽的坟场。也是…一丝微光的所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这里埋葬着被世界遗忘的存在,也隐藏着被主流唾弃的知识。关于‘代价’的真正含义…”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露薇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关于如何‘选择’自己的终局。”
“选择?”林夏不解,心中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泉灵给了你们规则内的‘代价’——牺牲艾薇,换取一次性的净化和解脱。但那真的是唯一的‘解’吗?”白鸦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自嘲的弧度,“它有没有告诉你,规则之外,扰动轮回的‘代价’是什么?比如…”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比如,将自身也献祭给‘非自然’的变量,去搏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比如…成为下一个‘苍曜’?”
苍曜!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林夏心头!夜魇魇的前身!白鸦的旧友?林家曾经的守护者?
“苍曜…他是怎么死的?”林夏的声音干涩,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白鸦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那靛蓝色的左眼中,瞬间翻涌起极其剧烈的痛苦和刻骨的恨意,仿佛被揭开了最深最痛的伤疤。这浓烈的情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沉、更冰冷的麻木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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