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匠瘫在田埂上,眼神空茫茫地望着那片翻出诡异纹路的黑土。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地疼了……地真的疼了……”
没人笑他。所有围在田边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那不是温度上的冷,是一种触及存在根基的寒意。土地本该是沉默的承受者,承载房屋,生长作物,埋葬尸骨。它不该有“感觉”,更不该“表达”。可眼前这片翻涌的、拓印着与阿火身上相似纹路的黑土,分明在诉说着什么——用一种近乎暴烈、令人不安的方式。
李老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抓起一把黑土。土质冰冷粘腻,凑近细闻,没有寻常泥土的腥气,反而有一股极淡的、类似陈旧金属和干涸血液混合的锈味。那拓印在土表的纹路,线条深陷,边缘锐利,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被某种巨大的、无形的刻刀狠狠犁过。
“阿火,”陈老的声音干涩,他看向阿火的胸口,那里衣襟微敞,露出下方蔓延的石纹一角,“你感觉……怎么样?”
阿火没立刻回答。他正感到一种奇异的“拉扯”。胸口的石纹传来清晰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沉稳而冰冷,与他心脏温热的跳动形成诡异的双重节奏。与此同时,他的视线落在那片黑土纹路上时,竟能模糊地“看”到一些别的东西——不是视觉影像,是感知层面的碎片:深沉的压抑,被束缚的躁动,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不是对血肉的渴望,是对“连接”,对“完整”的渴望。仿佛这片土地本身,是一个被割裂了太久的部分,正拼命想要重新拼合。
“它在……呼应。”阿火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我身上的纹路,和地里的纹路。它们像是一体的。”
这话让众人脸色更白。
“一体的?”张老急问,“什么意思?难道这纹路不只是在阿火身上,还刻在了整片地底下?”
枢机走了过来。他手中的疏瀹杖再次亮起,顶端的星云晶石缓缓旋转,投下一束银白色的光,笼罩住那片异常的黑土。光晕中浮现出密集的数据流,以及土层下方的三维结构投影。投影显示,那些纹路并非仅仅停留在表层,而是像树根一样,向着地底深处延伸,越往下越密集,最终汇聚向一个模糊的、位于祠堂正下方深处的巨大轮廓——那是血濡锁的灵性映射。
“不是刻在土地里。”枢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银灰色眼眸中的数据流速度明显加快,“是地脉灵性在阿火身上烙印的影响下,产生了‘应激显化’。阿火的灵性频率,通过石纹与息壤石、进而与地脉深层连接。这种连接扰动了原本沉寂的地脉灵性,使其将深层封印结构的部分‘信息’,以这种可视化的方式‘泄露’到表层土壤。可以理解为……土地在‘流血’,流的不是红色的血,是它承载的‘记忆’与‘契约结构’。”
土地在流血。流的是一种灵性的血。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现在怎么办?”李老扔掉手中的黑土,用袖子使劲擦手,好像那土烫人一样,“总不能让它一直这么……‘显化’下去吧?万一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光晕外,秽气的翻涌似乎比平时更加活跃了一些,隐约能听到一些不同于以往秽兽嘶吼的、更尖利诡异的声响,仿佛黑暗中有更多眼睛被这地脉的异常波动所吸引。
“必须加快进程。”枢机收起扫描光束,“地脉应激显化是不可逆的,且会随着阿火身上烙印的加深而加剧。拖延只会让青石镇暴露在更多未知存在的窥探之下。我们需要尽快完成最后的准备,尝试开启血濡锁。”
“最后的准备?”阿火看向他,“契印已经齐了,还要准备什么?”
“开锁者本身的准备。”枢机目光落在阿火胸口,“你的身体和灵性,正在被石纹改造,以适应开锁所需的‘通道’或‘接口’。这个改造过程需要稳定,也需要引导。否则,在开锁瞬间承受的灵压与信息冲击,可能导致你灵性崩溃,或身体不可逆的石化。”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根据你之前梦境中看到的‘洪崖’与‘九鼎’封印场景,血濡锁内部封存之物的危险等级可能需要重新评估。我们需要更可靠的防护手段,不只是在开锁时保护你,更要在开锁后,应对可能溢出的……任何东西。”
祠堂里再次陷入了凝重的沉默。油灯的光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像不安的预兆。
“要怎么引导?怎么防护?”阿火问。他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明天灰薯该浇多少水。
枢机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中,取出几样东西。不是仪器,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器物。
第一件,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边缘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古篆,盘面没有磁针,而是悬浮着一滴缓缓旋转的、内部闪烁着微光的银色液体——正是之前从“守心”光球中抽取的那缕灵血徽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