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质缓缓隆起,变形,最终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但并非血肉之躯。
那是一个完全由某种暗青色金属构成的人形。体型与常人相仿,但线条僵硬,关节处是球形的金属连接。它没有五官,面部是一整块光滑的金属平面,只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深邃的、内部流转着暗金色微光的孔洞。它的手臂垂在身侧,手掌是简单的金属块,没有手指。整个躯体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又像血管的暗金色纹路,许多纹路已经黯淡断裂。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失去了色彩的金属俑。
“残次品……”阿火重复着这个词,看着这个诡异的金属人形,“你是……以前被吸引来的人?变成了……这样?”
金属人形那流转着暗金微光的“眼睛”孔洞对准了阿火。
“……曾经有血肉……有名字……有来处……”它的声音不再飘忽,而是直接从那光滑的金属面部后传出,带着金属共振的冰冷质感,“……被吸引……被改造……来到这里……‘嵌合’失败……意识大部分消散……躯体被遗弃……在此徘徊……不知多久……”
嵌合失败……意识消散……躯体遗弃……
阿火看着对方那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孔,难以想象那光滑表面之下,曾是一个拥有血肉、情感、记忆的活人。
“嵌合是什么?和什么嵌合?”
金属人形抬起一只简单的金属块手掌,指向东南方向,那牵引感最强烈的源头。
“……与‘牧者’……与这片青铜国度真正的‘主人’……与那渴望‘归一’的意志……”它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成功的……成为‘牧者’的延伸……成为伟大意志的一部分……失败的……像我这样……残留一点破碎意识……困在这具废弃的躯壳里……看着一季又一季的‘种子’到来……重复同样的过程……”
它顿了顿,那暗金色的“目光”再次扫过阿火。
“……你身上的‘标记’很新……能量反应很强……‘牧者’对你很感兴趣……你的‘嵌合’成功率……或许会高一些……但也可能……失败得更彻底……”
阿火感到胸口烙印传来一阵灼痛,仿佛在回应金属人形的话。
“有没有办法……不嵌合?不成为它的一部分?”阿火问,尽管心中已经隐约知道答案。
金属人形沉默了片刻。
“……逃跑?”它那金属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近似嘲弄的起伏,“……能逃到哪里?你的血脉……你的灵性……你的存在本身……都已经打上了‘牧者’的印记……它已经在你体内生长……逃跑……只是延迟……最终……你还是会回到这里……或者……在别处……被彻底‘转化’……成为没有意识的青铜傀儡……游荡在秽土中……”
它抬起金属手臂,指了指周围那些散落的、半融化的青铜器残骸和扭曲的植被。
“……那些……也是失败的‘种子’……以不同的方式……”
阿火顺着它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灵性视野中,那些残骸和扭曲植被上,果然都附着着极其微弱、混乱的灵性残留,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难道……就没有别的路?”阿火的声音干涩。
金属人形那光滑的金属面部,似乎极其轻微地……歪了歪头?像一个困惑的模拟动作。
“……路?‘牧者’设计的……只有一条路……通向它……成为它……”它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我在这里……看了很久……想了很久……也许……还有另一条路……”
“什么路?”
“……在‘嵌合’完成前……毁掉‘牧者’的核心……或者……毁掉你自己……”金属人形毫无感情地说,“……前者……不可能……‘牧者’与这片青铜国度、与地脉深处融为一体……是概念性的存在……后者……你舍得吗?你那正在消失的……‘人性’?”
毁掉自己。
阿火默然。他低头,看着自己暗青色的、覆盖着金属纹路的手。人性……确实在一点点剥离。情感在淡化,记忆在变得遥远,对“自我”的认知越来越依赖于与“牧者”的连接和那冰冷的青铜低语。或许再过几天,当金属化超过某个阈值,当意识被彻底冲刷,他也会变成像眼前这个金属人形一样的“残次品”,或者更糟,成为“牧者”没有意识的延伸部分。
可是,毁掉自己……青石镇怎么办?李老、陈老、老花匠、那些还在光晕里挣扎求生的面孔……墨衡用一切换来的新契,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走到这里,然后自我了断?
“……看来……你还舍不得……”金属人形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那就继续向前吧……去完成你的‘嵌合’……也许……你会成功……成为伟大的一部分……忘记痛苦……忘记自我……也不错……”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金属身躯表面的暗金色纹路光芒也开始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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