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 年春的夜,军区家属院的槐树枝桠在月光下投下细碎的影,煤炉里的火苗已弱了下去,只留着一点余温,把炕桌上的粗瓷碗映得暖融融的 —— 碗里是柳氏刚煮的红薯粥,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却没谁动筷子。聂红玉坐在炕沿,手里攥着陈教授寄来的推荐信,指尖把信纸边缘捏得发皱,眼神落在炕边玩布偶的小石头身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松不开也放不下。
白天邻居们道喜的声音还在耳边响,张嫂的 “你这是熬出头了”、赵婶的 “好好干别惦记家”,还有王主任送来军区证明时的 “这是你的本事该得的”,可越多人说 “好”,聂红玉心里的犹疑就越重。她不是不想去 —— 北京的食品厂,专业的设备,能让她把陈教授教的粗粮细作手艺做成正经事业,这是她从穿越到黄土坡那天起,就藏在心里的念想。可她是妻子,是母亲,是儿媳,小石头才刚上幼儿园,柳氏年纪大了,沈廷洲在部队也忙,她这一去,家里的担子就全压在他们身上。
“红玉,粥要凉了,喝一口吧。” 柳氏把粥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自己却拿起缝了一半的布鞋,手指捏着针线,却没往布上扎 —— 她看得出儿媳的心思,白天嘴上说 “支持”,夜里却也犯愁,既怕耽误了红玉的前程,又怕孩子想妈妈、家里没个主心骨。可她没再劝 “别去”,只轻声补了句,“要是实在难选,就再想想,陈教授那边晚几天回信也没事。”
小石头玩着布偶,突然抬头看聂红玉,布偶的衣角蹭到脸上,他揉了揉眼睛:“妈妈,你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今天小胖说,他妈妈去外地工作,他好久都见不到妈妈……” 话没说完,小嘴就撇了起来,伸手要聂红玉抱。聂红玉赶紧把他搂进怀里,手指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鼻尖一酸 —— 小石头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之前在黄土坡,再难也把他带在身边,现在要分开,她怎么能不心疼?
沈廷洲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一直没说话,只看着聂红玉抱着小石头的模样,眼神里满是疼惜。他知道妻子的犹豫,不是怕苦怕累,是舍不得家。他起身走到炕边,先给柳氏的粥碗里添了点热水,又把聂红玉手里的推荐信轻轻抽出来,放在炕桌上,然后蹲下来,平视着怀里的小石头,声音温和:“石头,妈妈去北京是做什么呀?”
小石头趴在聂红玉怀里,小声说:“做豌豆黄,更好吃的豌豆黄。” “对呀。” 沈廷洲摸了摸儿子的头,又看向聂红玉,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红玉,你还记得咱们在黄土坡的时候吗?你刚接手养猪场,钟守刚在背后搞鬼,你每天天不亮就去割猪草,晚上还在煤油灯下琢磨饲料配比,那时候你跟我说,‘不想只当靠男人吃饭的媳妇,想做点能让自己踏实的事’。”
聂红玉的心猛地一颤。那些日子像老电影一样在眼前过 —— 黄土坡的风刮得脸疼,她背着半筐猪草往回走,沈廷洲在村口等她,手里拿着个热乎乎的红薯;晚上她在炕边记饲料配方,沈廷洲帮她挡着风,不让煤油灯被吹灭。那时候她就说过,想靠自己的本事站稳脚跟,不想被 “地主成分”“农村媳妇” 的标签困住。
“后来你去家属院食堂,优化菜谱搞病号餐,开小课堂教大家缝补,再到现在琢磨粗粮点心,你哪次不是想做就做到最好?” 沈廷洲拿起炕桌上的手艺笔记,翻开里面的内容 —— 有豌豆黄的配比调整记录,有驴打滚的改良步骤,还有她画的简易生产流程草图,字迹密密麻麻,边角都被翻得卷了边,“你不是‘只能当媳妇’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心里装着的,不只是咱们这个小家,还有你想做的事,想实现的价值。”
他把笔记递给聂红玉,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你看你写的‘想让更多人吃到好吃的粗粮点心,让粗粮也能登上台面’,北京的食品厂就是能帮你实现这个想法的地方。有专业的蒸箱,能一次蒸几十斤豌豆黄;有稳定的原料渠道,不用再担心冬天买不到新鲜豌豆;还有懂行的师傅,能跟你一起琢磨改良手艺。这些都是咱们在家属院小打小闹得不到的。”
聂红玉看着笔记上自己写的字,眼眶慢慢红了。她想起前世在酒店做经理时,为了推出新的早餐套餐,熬夜试做二十多种点心,那时候的冲劲和现在一模一样。她不是不想去,是怕自己 “太贪心”,既想要家庭的安稳,又想要事业的成长。可沈廷洲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里的结 —— 好的婚姻,不是一方为另一方放弃,而是彼此支持,一起往前走。
“家里的事你放心。” 沈廷洲看出她的松动,继续说,“小石头我每天早上送他去幼儿园,晚上接回来,要是我值班,就拜托张嫂帮忙;娘这边,我会多买点煤和菜,让她不用冬天还出去打水;周末我跟部队申请通勤车,去北京看你,给你带家里的红薯干和娘做的布鞋。要是你想石头了,也能随时写信,我让石头给你画图画,贴在信里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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