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震动从脚下传来,货轮缓缓驶离码头。陈序透过舷窗看见码头的灯火渐渐远去,警车的红色警灯在夜色中闪烁,像几只焦急的眼睛。船身调转方向,朝着黄浦江下游驶去。
船舱里,林叙白将两张名单并排摊开在桌上。煤油灯的光晕将纸张染成暖黄色,那些名字和代号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唐绍钧这份是基础网络,三十七人,覆盖政商警媒。”林叙白的手指划过那些名字,“我这份是补充名单,十二人,多是学术界和文化界的人,是陆怀瑾后期发展的。”
陈序看着两份名单,快速记忆着。其中几个名字他见过,是海城有名的学者、报人。“这些人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吗?”
“大部分不知道。”林叙白摇头,“陆怀瑾擅长编织谎言。他告诉这些人,他们在为一个‘更伟大的事业’服务,为了国家的未来,为了学术的自由。很少有人知道背后的真相。”
“那你呢?”陈序抬起眼睛,“你知道真相,为什么还参与?”
林叙白沉默了片刻。船舱外传来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单调而持续。
“年轻时的理想主义,中年的自负,晚年的……愧疚。”他最终说,“我和你父亲一样,一开始都相信我们在做正确的事。等发现错了,已经陷得太深。”
“所以你选择假死脱身。”
“是你父亲让我走的。”林叙白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说,我们两个必须活一个,在外面收集证据,等待机会。他选择留下,因为清荷在海城,因为‘灯塔’计划需要有人坐镇。”
陈序想起父亲那些年在书房里的长夜。原来那不是孤僻,是孤独的坚守。
“现在说说第三份名单。”林叙白换了话题,“在你那份情报的加密层里。你父亲把最核心的十二个名字藏在那里,这些人是‘影子’网络的枢纽,每个人掌握着一条独立的联络线。”
“为什么这样做?”
“安全。”林叙白说,“三份名单分开存放,只有三个人同时在场才能合并完整。你父亲、清荷、我。现在我们三个凑齐了,但清荷昏迷,你父亲的密码需要她的记忆。”
陈序想起清荷昏迷前的话。需要两个人的记忆叠加。
“她什么时候能醒?”
“注射解药后,二十四小时内。”林叙白看了眼桌上的玻璃瓶,“但现在我们有更紧急的问题。陆怀瑾在大陆的网络里,还有一个不在任何名单上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代号‘镜子’。”
陈序皱起眉:“什么意思?”
“这个人不是普通潜伏者。”林叙白说,“他是‘镜子’,能反射所有信息,能调动所有资源。他不属于任何一条联络线,但又知晓所有联络线。陆怀瑾通过他掌控整个网络,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连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林叙白坦率承认,“‘镜子’是陆怀瑾最后的底牌。即使网络被摧毁,只要‘镜子’还在,他就能重建。”
船舱门被推开,李秋虹走进来,手里拿着杯热水。她看了陈序一眼,把杯子放在桌上。“船长说,两小时后出吴淞口。之后去哪?”
林叙白看向陈序:“你说呢?”
这个问题让陈序意外。“我说?”
“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林叙白说,“船可以去公海,也可以找个地方靠岸。取决于你想要什么。”
陈序快速思考。去公海意味着完全脱离控制,但也能避开追捕。靠岸则有机会联络顾梦依他们,但风险更大。
“清荷需要治疗。”他说,“靠岸,送她去医院。”
林叙白摇头:“太危险。唐绍钧虽然跑了,但他的眼线还在。医院一露面,就会暴露。”
“那怎么办?”
“船上有简易医疗设备。”李秋虹突然开口,“我可以处理。但需要安静的环境和足够的药品。”
陈序看着她。这个女人是陆怀瑾的助手,但此刻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敌意。“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李秋虹沉默了几秒。“我不是在帮你们。我是在赎罪。”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船舱。林叙白低声解释:“李秋虹的父亲曾是陆怀瑾的学生,后来发现了真相,被灭口。她一直想报仇,但找不到机会。”
“所以她投靠了你?”
“不是投靠。”林叙白纠正,“是合作。我们各有所需。”
陈序不再追问。他现在需要聚焦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镜子’怎么找?”
林叙白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里面是手抄的电报稿。“这是你半年前发出的那份情报的接收记录。你看签名栏。”
陈序接过本子。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电文格式,最后一行是他的代号“灯塔”,以及一个印章图案的代码——那是他父亲的私人印章,一艘简单的帆船。
“这个图案。”林叙白指着代码,“你父亲设计的,记得吗?”
“记得。”陈序说,“他说那是‘远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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