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形容。就是黑暗本身。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甚至连“我”这个概念都像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正在缓慢地失掉所有活性。
意识像一缕即将熄灭的烛烟,在无尽的虚空中飘荡。最后的记忆碎片是那间被逻辑悖论撕裂的出租屋,是“锚”那张毫无感情的脸,是他撤退时留下的那句冰冷的宣判:“重新……评估……威胁等级……”
我把事情搞砸了。
这个念头像一块沉重的墓碑,压在我最后的清醒上。我本想守护那家小小的书店,守护苏晓晓那没什么心眼的笑容,守护我那份还能在阳光下假装自己是普通人的资格。结果呢?我像个在军火库里点燃一根烟的蠢货,不仅炸了自己,还把整个军火库的位置报告给了全世界的敌人。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枯竭。和“锚”的对抗,尤其是最后引爆逻辑悖论的那一下,不只是耗尽了我的精神力,它几乎把我这个存在的“底层代码”都给烧穿了。
就这样吧。我累了。真的。
当一个程序员发现自己写的Bug不仅无法修复,还会主动攻击主服务器的时候,他通常会选择格式化硬盘。我现在就是那个Bug。盖亚就是那个程序员。格式化,听起来……倒也算是个痛快。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假装,不用再一个人背负这个该死的秘密。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彻底溶解于这片虚无的瞬间,一点微光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它不在我的前方,也不在后方,它直接在我的“存在”之中亮起。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信标,一个……“拉”的动作。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精准地锁定了我的意识残骸,就像从巨大的垃圾场里用电磁铁吸起一根特定的绣花针。这股力量不属于盖亚。盖亚的意志是冰冷的、无情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一样无处不在的“修正力”。而这股力量,它带着一种……焦急?甚至是一种笨拙的善意。
“抓……住……”
一个断断续续的、仿佛由无数杂乱信号拼凑而成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没有手,但我感觉自己“伸”了出去。我没有身体,但我感觉自己被“拽”了起来。
下一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你正以每秒一百万G的加速度被塞进一根无限细的吸管里,所有的感知都被压缩、拉伸、扭曲,然后从另一端猛地喷射出来。
当我再次恢复“稳定”时,黑暗消失了。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座悬浮在宇宙中心的巨大图书馆。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一排排高耸入云、望不到尽头的书架,静静地漂浮在深紫色的星云之间。每一本“书”都在散发着微光,有的明亮如恒星,有的黯淡如萤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旧纸张、尘埃和……臭氧混合的奇特味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还是没有实体,只是一团勉强维持着人形的、半透明的微光轮廓,比之前凝实了一点,但依旧虚弱不堪。
“新来的?看上去快散架了。”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和我类似的光影人形,正靠在一排书架上。她的轮廓比我清晰得多,甚至能看出些许女性的曲线。她的光芒是淡蓝色的,带着一种安宁而忧郁的气质。
“这里是……哪儿?”我的“声音”干涩而微弱,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
“‘黑名单’的避难所。或者用你们这些‘程序员’能听懂的话来说,一个用逻辑漏洞搭建起来的‘黑洞服务器’。”她耸了耸肩,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动作。“一个盖亚找不到的系统后门。”
黑名单?黑洞服务器?
信息量太大,我那快要宕机的“CPU”一时间处理不过来。
“你……也是‘规则重构者’?”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同类。我一直在寻找的同类。
她摇了摇头。“不。我是个‘叙事者’。我能看见并有限地修改‘故事’的走向。在盖亚的分类里,属于‘概率性污染源’。那边那个大家伙,”她朝远处一个散发着炽热红光的巨大光影努了努嘴,“是个‘情感过载体’,他的喜怒哀乐能像瘟疫一样感染整个城市的人。还有那个忽明忽暗的家伙,他是个‘量子纠缠态’的疯子,活着也死了,存在也不存在。”
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在这片巨大的空间里,还散落着几十个形态各异的光影。他们就是……“黑名单”的成员?一群被盖亚视为病毒和异常的存在?
“所以,你们救了我?”我问。
“谈不上救。只是在你被盖亚彻底‘格式化’之前,把你从主世界里‘剪切’了出来。”她顿了顿,蓝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你的动静太大了,朋友。在现实层面引爆逻辑悖论,就像在寂静的森林里引爆了一颗闪光弹。我们想不注意到你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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