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沉沉覆盖福州城。
巡抚衙门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戌时刚过,一场精心策划的“烟雾”悄然释放:一队严整的兵士护送着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从衙门侧门匆匆而出,拐入通往城西别院的道路,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暗中窥探的目光,必会将此当作“重伤要犯转移”的信号。
几乎同时,在衙门最深处的后花园假山之下,一道隐蔽的机关石门无声滑开。四名黑衣亲兵抬着一架特制的软兜(内置厚褥,可最大限度减少颠簸),迅速没入黑暗的甬道。软兜上,夜昀被毯子盖住,只露口鼻,双目紧闭,似在沉睡。郑柏渊与严振武亲自押送,脚步轻捷。甬道曲折向下,通往一处早年修建、用以应对突发变乱的石砌密室,通风巧妙,与外界隔绝,更无鸟兽可至。
密室不大,但一应俱全。夜昀被安置在石榻上,两名最精干的亲兵寸步不离守在内室门口,外间另有四名守卫。甬道出口由严振武的心腹把守。此地,可谓固若金汤。
“严帅,依你看,龙渊阁贼子,今夜会否有所动作?”密室内狭小的议事间里,郑柏渊压低声音问道。
严振武目光扫过粗糙的石壁,仿佛能穿透它们看到外界。“蜡丸被起,观察点暴露,我们又放出了转移的假消息。对方若真想救夜昀,必会有所反应。要么,去追那假目标,徒劳一场;要么……他们可能不信,或另有方法确认夜昀真正位置。今夜,尤其是亥时前后,最为关键。”他想起日间那老道唇语中提到的“亥时三刻”。
郑柏渊颔首:“内外监视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们敢露头……”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亥时初刻,衙门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巡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假山石门外,草木深处,数双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巡视着每一寸阴影。
亥时二刻,无异常。
密室内,夜昀依旧保持着昏睡的姿态,但被子下的手指,却轻轻按在了小腿旧疤的位置。他能感觉到皮下那枚“叶信”冰凉的触感。时间快到了……如果外面的同伙判断他值得动用最后手段,如果他们没有去追那假目标……亥时三刻,会有什么发生吗?他无法预测,只能等待。
亥时三刻。
“铛——铛——铛——”更夫悠长的报时声,隐隐从极远处传来。
就在第三声梆响余韵将散未散之际,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衙门内外任何一处监视点,而是来自……地下?
不,更准确地说,是来自脚下这片土地深处,一种极其低沉、极其轻微的“嗡”鸣声!声音并非持续,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富有韵律的短促脉冲方式传来,每隔三息左右一次,每次持续不到半息,微弱得若非在万籁俱寂的密室中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察觉!
严振武与郑柏渊同时霍然站起,侧耳倾听,脸上尽是惊疑。
“这是什么声音?”郑柏渊压低声音,难掩震惊,“地动?不像!”
严振武伏地,将耳朵紧贴冰冷的地面。那奇特的脉冲“嗡”鸣似乎更清晰了些,来源方向难以辨明,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自地底极深处。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这声音的频率……似乎与日间草木先生推测可能激发“叶信”的“特定频率声波”隐隐吻合!难道……
他猛地抬头,看向内室方向,眼中寒光暴射!夜昀身上,还有更隐秘的机关!
几乎在严振武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内室石榻上,一直“昏睡”的夜昀,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埋藏在他皮肉之下的那枚“叶信”,在接收到这穿透地层而来的特殊频率脉冲的刹那,产生了强烈的、只有他本人能清晰感知到的共振与灼热!
那感觉如同被烧红的细针从内里猛地刺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种持续的、闷钝的灼痛和麻痒,仿佛那片皮肤下的血肉要活过来、要破体而出!
“呃……”一声极低、却充满痛苦与难以言喻情绪的闷哼,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喉间溢出。他猛地蜷缩了一下身体,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门外两名亲兵立刻警觉地推门而入,刀已半出鞘。严振武和郑柏渊也已抢到门口。
只见夜昀蜷在榻上,身体微微痉挛,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惨白如鬼,牙关紧咬,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右手死死按着左小腿的某个位置。
“他怎么了?”郑柏渊急问。这不像伪装,那痛苦过于真实。
严振武一个箭步上前,不顾夜昀的反应,猛地掀开他腿部的薄毯,卷起裤管。灯光下,夜昀左小腿外侧,一道早已愈合的旧疤痕,此刻竟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暗红色,微微隆起,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轻微搏动着,仿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响应远处的召唤!
“这是什么?!”郑柏渊倒吸一口凉气。
严振武目光死死盯着那搏动的疤痕,脑中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蜡丸是初级标记,瓶中药膏是激发钥匙,而这皮下之物……才是真正的、终极的、与龙渊阁核心直接关联的定位与响应装置!它需要极其特殊的条件(如这穿透地层的特定频率声波)才能激活!难怪夜昀有恃无恐,原来他最大的底牌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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