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万籁俱寂,福州城沉浸在睡梦之中。唯有巡抚衙门周边,无声的紧张如潮水般蔓延。
郑柏渊调来的工兵营好手与严振武麾下的精锐水兵混合编队,以“悦来客栈”旧址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展开了地毯式的秘密探查。他们手持铁钎、绳索、特制的长杆听筒,在经验丰富的老仵作和熟悉城内地下沟渠的老吏指引下,小心翼翼地撬开一块块铺路石,探查每一口废弃的水井,深入每一条狭窄的暗渠。
地面上的行动悄无声息,而地下的搜寻则更加艰难。排水暗渠内污秽潮湿,空气浑浊,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四周是潺潺的流水声和更深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兵士们两人一组,前后照应,用长杆在前方探路,仔细检查渠壁每一处异常的痕迹。
严振武没有亲自下渠,他坐镇在“悦来客栈”临时清理出来的指挥点,墙上挂着刚刚绘制的周边区域地下沟渠简图,眉头紧锁,等待着消息。郑柏渊则在衙门密室坐镇,统筹全局,并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真正的转移行动——将夜昀秘密送上泊于水师基地码头的“靖海”号战船。船上的底舱牢房经过特别加固,且处于深海之中,足以隔绝一切来自地下的诡异手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派出的各队陆续传回初步报告:未发现新近挖掘的大型地道;几处可疑的窨井盖下只有正常的淤积物;一些早年遗弃的菜窖、地窖也空空如也……似乎一切正常。
严振武的指尖在地图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难道那地底脉冲声的源头不在此处?或者,对方的手段高明到不留痕迹?
就在疑虑渐生之时,负责探查“悦来客栈”正下方及相邻区域一条主排水暗渠的小队,传来了急报。
“禀提督!在客栈后院下方的主暗渠分支交汇处,约深入三十丈的位置,发现异常!”带队的总旗浑身湿透,沾满泥污,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讲!”
“那处渠壁,有一块长约四尺、宽约两尺的条石,其与周围石块的接缝处,泥垢颜色有细微差别,且缝隙似乎被人为用类似鱼胶混合黏土的东西重新填补过,极其隐蔽。属下用钎子试探,发现其后似有空洞,敲击之声与实心墙壁不同!而且,在附近渠底淤泥中,发现了这个!”总旗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小片近乎黑色的、边缘不规则的碎陶片,上面沾着些许暗红色的、已经板结的残留物。
严振武接过陶片,凑到灯下细看。颜色、质地,与之前在客栈窗台发现的踩碎陶碟极为相似!暗红残留物的气味,经过辨认,也与那“激发钥匙”药膏同源!
“就是这里!”严振武精神一振,“那堵墙后,定有古怪!能否在不惊动可能存在的机关或人员的情况下,悄悄打开?”
总旗面露难色:“回提督,那处位于暗渠深处,水流声掩盖,动手不易被远处察觉。但填补缝隙的材料颇为牢固,若要无声无息破开,需时较久,且无法保证完全不发出声响。若其后真有机关或通道,恐会打草惊蛇。”
严振武略一沉吟,果断道:“不必完全无声。你们先尝试最谨慎的方法,若实在不行,便以最快速度强行破开!同时,立刻通知其他各队,向该区域靠拢,封锁所有可能通往外界的沟渠出口,尤其是通往河道、码头方向的!一有发现,立刻示警擒拿!”
“得令!”
命令飞快传下。原本分散的搜查力量开始向“悦来客栈”下方的主暗渠区域秘密集结,一张针对地下的大网开始收紧。
暗渠深处,潮湿闷热。一队兵士屏息凝神,用特制的薄刃刀片和细钩,小心翼翼地剔除着条石缝隙间的填补物。进展缓慢,汗水混合着渠水,不断从额角滑落。每一丝轻微的刮擦声,在寂静的暗渠中都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填补物终于被清理出大半。一名眼神最好的兵士将眼睛贴近缝隙,借着身后同伴举着的、用厚布包裹只透出微光的灯笼,竭力向内窥视。
“后面……好像是个不大的石室……空荡荡……地上……地上好像有些东西……看不太清,像是……像是些铜铁构件,还有……绳子?”他低声回报。
“绳子?”带队总旗心头一动,“准备,听我号令,三、二、一——撬!”
几名膀大腰圆的兵士早已将撬棍卡入清理出的缝隙,闻令同时发力!
“嘎吱——喀啦啦……”
沉闷的石头摩擦声响起,在封闭的暗渠中被放大。那块条石被缓缓撬动,向内侧倾斜,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与此同时,几乎在条石被撬动的瞬间,石室内部,靠近墙角一处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笋后面,一个用油纸包裹、连接着几根细线的简陋机括,因为石室墙壁的轻微震动而被触发!
细线崩断,油纸包内一小撮磷粉与硫磺的混合物暴露在空气中,瞬间自燃,发出微弱的蓝色火光,点燃了旁边一根浸满油脂的细麻绳!麻绳如同一条火蛇,嗤嗤作响,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预设的路径,朝着石室更深处的另一个狭窄孔洞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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