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奏折,她便将目光投向了黑暗。
她看着雪花,在远处宫灯的微光下,如同无数飞舞的魂灵,无声地飘落。
她听着寒风,穿过断裂的梁柱,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仿佛在为这个即将崩坏的旧世界,奏响最后的哀歌。
她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寒冷。
她的身体,成了一具完美的容器,承载着她那纯粹到可怕的、绝对理性的灵魂。
夜,越来越深。
那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暴雪,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厚重的云层,被高天之上的罡风撕开了一道道裂口。起初,只是几颗疏星,在云层的缝隙间,怯生生地眨着眼。
渐渐地,裂口越来越大,乌云退散,一片清冷而深邃的星空,毫无征兆地,呈现在沈知遥的头顶。
那是一片被暴雪洗涤过的、干净得近乎残酷的夜空。
每一颗星辰,都亮得惊人,它们如同碎钻一般,镶嵌在漆黑的穹顶之上,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的光芒。
银河横贯天际,浩瀚而壮丽。
沈知遥缓缓仰起头,漠然地注视着这片星海。
在凡人眼中,这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但在她眼中,这不过是无数冰冷的天体,按照既定的、毫无意义的轨道,在进行着永恒的、枯燥的运转而已。
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包括她自己。
就在这时——
一道极其璀璨的光芒,毫无预兆地,划破了这片死寂的星海!
那是一颗流星。
一颗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流星!
它不像寻常流星那样一闪即逝,而是拖着一条长长的、燃烧着苍白色火焰的尾巴,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决绝的姿态,从天穹的最高处,向着人间,直坠而下!
那光芒,是如此的炽烈,甚至在瞬间盖过了天上所有星辰的光辉,将整片大地,都照得亮如白昼!
“啊!那是什么!”
“天狗食月?不对!是流星!好大的流星!”
“护驾!快护驾!”
远处,传来宫人与侍卫们惊恐的尖叫声。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流星下坠,自古以来,便被视为大凶之兆!
尤其是如此巨大、如此声势骇人的流星,往往预示着将有大人物的陨落,或是天下将有大乱!
陈德安连滚带爬地从殿角冲了过来,脸上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倒在沈知遥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天降异象!大凶之兆啊!请……请您速速回殿内躲避!快!”
然而,沈知遥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依旧仰着头,一动不动。
那双幽深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凤眸,死死地锁定着那颗正在急速坠落的“孤星”。
那苍白色的、毁灭性的光芒,映照在她的瞳孔深处,仿佛点燃了两簇冰冷的鬼火。
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自“忘川香”之后,真正意义上的表情。
那不是恐惧,不是惊骇。
而是一种极度的、近乎狂热的……专注!
她看见那颗星,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它带着焚烧一切的气势,撕裂大气,发出雷鸣般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的目标,无比的明确!
就是这座皇城!
就是这片大地!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皇城,乃至方圆数十里的地面,都为之剧烈地一震!
无数宫殿上的积雪,被这股恐怖的冲击波震得簌簌而下。远处的侍卫和宫人,更是被震得东倒西歪,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了一片。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东北方。
在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早已荒废的旧宫殿遗址处,一团巨大的、蘑菇状的烟云,夹杂着冲天的火光与飞溅的泥土,腾空而起!
即便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众人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热浪。
“走水了!快救火!”
“不对!不是走水!是……是那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
“天塌了!天真的塌了啊!”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蔓延。
所有人都视之为末日降临的征兆。
只有沈知遥,缓缓地站起了身。
她立于废墟之上,任凭那冲击的余波吹得她龙袍猎猎作响。她遥望着东北方那片冲天的火光,脸上那狂热的专注,渐渐化为了一种诡异的、了然的笑意。
东北方……
那里,是铜雀台的旧址。
是前朝那位雄才大略、却也打破了一切世俗礼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枭雄,为自己建造的欲望之台。
是野心与力量的象征。
是旧秩序的掘墓人,为自己谱写的赞歌。
而今天,一颗来自天外的孤星,不偏不倚,正正地,坠落在了那里。
“呵呵……”
沈知遥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这片混乱与恐慌的背景音中,显得如此的突兀,如此的……令人毛骨悚 然。
陈德安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陛……陛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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