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阁顶层。
与外界的喧嚣鼎沸、檀香缭绕截然不同,这里空旷、寂静,光线昏暗。唯有几盏长明灯在佛龛前投下摇曳的光晕,映照出墙壁上斑驳古老的壁画,以及空气中缓缓浮动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微尘。
苏瑶光被两名面无表情、气息沉凝如石的黑袍僧人“引”至此处后,那两名僧人便无声地退到楼梯口,如同两尊门神,封死了唯一的出路。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以及盘坐在中央一座半人高、刻满扭曲符文的黑色石台前的玄寂。
石台形制古朴,非金非玉,表面那些符文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而粘稠的气息。苏瑶光只瞥了一眼,便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与排斥——这就是那邪阵的“总枢”!与她怀中那枚菩提叶被激活时引发的感应一模一样!
玄寂背对着她,似乎正对着石台中央一个凹陷的、如同碗状的区域静坐冥想。他没有回头,苍老平和的声音在空旷的阁内回荡:“殿下,此处乃本寺历代高僧证悟菩提、沟通天地之所,最为清净。殿下可于此静心,老衲稍后便为殿下诵经。”
苏瑶光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走到一侧专为贵客准备的蒲团前,依礼坐下。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除了入口,没有其他明显的门窗。墙壁极厚,隐约有符文隐现,显然布有隔绝内外的禁制。那黑色石台是唯一的异常,也是唯一的……机会。
“有劳国师。”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本宫心中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殿下但问无妨。”玄寂依旧没有回头。
“国师闭关三日,出关后便主持这大悲忏法会,为天下苍生祈福,功德无量。”苏瑶光缓缓道,目光却锐利如针,试图穿透玄寂那平静无波的背影,“只是,本宫观今日法会,香火愿力之盛,汇聚如潮,似乎……与往年颇有不同?”
玄寂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干涩、空洞,在寂静的阁内显得格外诡异:“殿下果然灵觉过人。不错,今年的法会,确与往年不同。老衲闭关参悟,得窥天机一线,知晓‘龙蛇之变’将至。故借此万民愿力汇聚之机,行一场逆天改命之大法,非为私欲,实为……为这天下,寻一条生路。”
他的话语依旧冠冕堂皇,但苏瑶光却听出了其中毫不掩饰的狂热与一种居高临下的、将自己视为“执棋者”的冷漠。
“逆天改命?不知国师欲如何改之?”苏瑶光追问,同时全身灵力悄然运转至巅峰,袖中白玉短剑的冰凉触感让她保持绝对的清醒。
“殿下稍安勿躁。”玄寂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潭,“时辰将至,殿下很快便会明白。届时,殿下或许还能助老衲一臂之力……毕竟,殿下身负的凤凰契约,可是难得的‘纯净之火’。”
苏瑶光心中剧震!他果然知道契约的存在!甚至可能一直在打这契约的主意!她强压住翻腾的心绪,冷笑道:“国师知道的,似乎比本宫想象的还要多。”
“略知一二。”玄寂重新转向石台,枯瘦的手掌缓缓抬起,悬在石台上方那“碗状”凹陷之上,“就像老衲也知道,殿下那位契约同伴,此刻应该正在寺中某处,焦急地等待着信号,准备冲进来,毁掉这里吧?”
苏瑶光瞳孔骤缩!
“不必紧张。”玄寂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老衲既然请殿下来此,自然有所准备。这大悲阁,此刻便是天罗地网。她若不来,便眼睁睁看着殿下成为老衲大法的‘第一份祭品’。她若来了……正好,凤凰双翼,今日便折于此,为老衲的‘新天’奠基!”
话音未落,玄寂悬空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按!
“嗡——!”
黑色石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绿光芒!那些扭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石台表面疯狂游走!一股庞大、阴冷、充满贪婪吸噬之力的能量场,以石台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顶层空间!
苏瑶光只觉浑身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更可怕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机、甚至灵魂本源,都在被那股力量一丝丝地抽取,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流向那幽光闪烁的石台!
与此同时,石台中央那“碗状”凹陷处,一团拳头大小、不断翻滚变幻着暗红、漆黑、幽绿等诡异色泽的光球,正在缓缓凝聚、成形!光球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痛苦面孔在挣扎、哀嚎,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怨毒与绝望气息!
玄寂要开始了!他要以苏瑶光为引,以汇聚而来的万民愿力与生机为薪,点燃这最终的邪法!
苏瑶光脸色煞白,奋力挣扎,但那股束缚之力太过强大。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凝聚起残存的所有灵力与意志,狠狠“撞”向灵魂深处的契约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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