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呈完,昆仑奴依次离去,苏迨和苏过惊讶地发现,只有自家三兄弟及苏寿、赵氏面前,摆上了碗箸。
刘家诸人及辛押陀罗面前却是空空如也。
看着两人掩饰不住的疑惑,苏寿笑着解释:“大食宴饮古风,不设匙箸,皆以右手直接取食。左手则需隐于案下或身后,不可示人。”②
“岳丈家虽着汉衣、说汉话,但在饮食上,却一直保持着故国遗风。”
苏寿下首的刘氏跟着笑道:“奴家也是嫁给寿郎后,学了很久,才勉强学会使用筷子的呢。”
苏迨、苏过闻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忖,果然是化外之邦,竟然直接用手取食!
华夏历史上,用手取食,还得是几千年前茹毛饮血那时候呢!
说话间,又有一排波斯侍女端来盛着清水的金盆与盛在玻璃盒中的香皂,请客人净手。
苏遁看着金盘底锤錾的象征着长寿与富贵的松鹿图案,不禁想起晋时王敦误食“澡豆”的典故,心下莞尔,自己此番倒也算是体验了一番魏晋贵族的待遇了。(评论有图)
说起来,王诜这个宋朝的驸马,比王敦这个晋朝的驸马,待遇还是差了不少啊!
比刘家这蕃商业差远了,自己可从来没在王诜府上用过金盆洗手。
看看刘家这财大气粗的模样,装食物的金槽,用餐的金碗,象牙着,倒酒的金壶、金盏,洗手的金盆,焚着龙涎香的金炉,就不说金子本身了,光凭这些器具上錾刻的繁复优美的花纹,就件件足以成为艺术品,值不少少钱。(评论有图)
阿拉伯的土豪,果真从古至今都是壕无人性啊!
洗完手,刘富转向苏家兄弟与苏寿,略带歉然地解释道:“贵客见谅,按我大食旧俗,餐前须简礼感念真主赐予饮食,还请稍待片刻。”
苏迨、苏过不以为意,颔首点头。
却见辛押陀罗,以及刘昭、刘氏兄妹几人,动作一致地转向厅堂上首那座镌刻着阿拉伯文的石碑,神情虔敬,双手微抬,掌心向上,口中低声念诵着古朴的阿拉伯语祷词,继而恭敬地将双手轻拂面庞。
动作肃穆而沉静,与周遭金碧辉煌的奢华陈设形成一种奇特的对照。
苏迨、苏过首次亲眼见此异域礼仪,不免觉得新奇,但出于礼貌,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苏遁则心中了然,这无疑是伊斯兰教的“都阿”(祈祷)。
他暗想,怪不得刘家一直无法真正融入汉人世界。
有这已经融入家庭日常生活的宗教仪式,代代相传,能融入才怪了!
不得不说,发明伊斯兰教的默罕默德,真是个人才啊!
一个简单的,融入一日三餐的宗教仪式,就能让这个教派,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礼毕,辛押陀罗、刘富等人才恢复常色,重新转向客人。
刘富对侍立一旁的仆从略一示意,随即朗声笑道:“美酒佳肴,岂可无乐舞助兴?今日难得贵客齐聚,老夫特意请来了广州城里名声最着的‘波斯彩云班’,他们精擅大食、波斯、天竺诸多番国乐舞,在蕃坊口碑极佳。”
“今日便让他们献艺一番,以娱宾客,亦让诸位略略观赏一番西土风情。”
说话间,只见一队彩衣翩跹的波斯舞娘,伴随着清脆的脚铃声响,在一位手持24弦乌德琴的班主引领下,如一群斑斓的蝴蝶般飘入厅堂。(评论注解)
她们身姿曼妙,眉眼深邃,披着轻纱,裸露的腰肢和手臂上描绘着繁复的赫娜花纹。
紧随其后的是七八名手持形制奇异的乐器的乐师。
乐班显然训练有素,向主宾行礼后,便迅速于厅堂两侧布置开来。
略一调试,一段旋律悠扬又带着鲜明异国韵律的乐曲便流淌而出。
这音乐不同于中原丝竹的含蓄婉转,更显热情、繁复,节奏鲜明而富于变化。
舞娘们随着乐声翩然起舞,腰肢与手臂的摆动充满独特韵味,旋转间纱裙飞扬,金光与珠玉闪烁,令人目不暇接。
苏遁忍不住跟着隐约的鼓点轻轻以指节叩击案沿,全身细胞都跟着动起来。
经过21世纪重金属摇滚乐的熏陶,在音乐上,他算是个彻彻底底的俗人,相较华夏丝竹的阳春白雪,还是更喜欢这种异域器乐的热烈奔放。
苏遁怡然自得,苏迨和苏过却是坐立难安。
他们自幼接受严格的儒家教育,讲究“非礼勿视”,哪敢直视这大片肌肤裸露在外的波斯舞娘?
两人只瞥一眼,就如同被火烫到一般,迅速地垂下了眼帘,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眼前的酒杯,仿佛那杯沿上刻着微言大义。
心中不由暗自嘀咕:“番邦女子,果然不知礼教……坦臂露腰……成何体统……
苏过看到苏遁毫不避讳地盯着波斯舞女看,刚开始想提醒弟弟“非礼勿视”,想了想又作罢。
看四弟这摇头晃脑、沉浸其中的模样,估计是年纪尚小还没开窍,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才能单纯欣赏舞乐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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