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己提醒,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反而不美了。
欢乐的旋律中,刘富笑着举杯邀酒,宣布开席。
席间珍馐,除去香料气息过于浓烈之外,滋味颇佳。
烤羊肉火候到位,外焦里嫩,油脂丰盈。
刘家自酿的美酒,色泽醇厚,入口甘甜如蜜,别有风味。
更有晶莹剔透的鲟鱼子酱、莹白如玉的鲨鱼翅羹以及纹理独特的鲸鱼肉,入口即化的鲨鱼皮炖汤——据刘富介绍,都是昨天渔人新鲜捕获呈送——很让苏家三兄弟尝了个鲜。(评论注解)
苏遁心里不由暗想,老爹这种极爱美食的,没来吃这顿,真是太可惜了。
身处阿拉伯风格的礼拜堂,身边是汉家兄长与大侄子,对面坐着万里远来的大食蕃商,耳中充盈着大食、天竺音律,眼中是跳着胡旋舞的波斯女郎,厅外的院子里,侍候着家乡在更远之处的昆仑奴……
时空与文化在这一刻奇妙地交织、碰撞、融合,让苏遁一瞬间有些恍惚,似乎有那么片刻,感受到了备受后人追崇的“大唐气象”。
可惜,这儿是大宋,不是大唐。
除了广州,只怕没有地方,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万国来朝的大唐,与龟缩一隅的大怂,隔着的,是五代十国的血光,是幽云十六州的割让,是西域全面陷落的惆怅。
没有了天然山河屏障作为战略纵深的大宋,能不怂吗?
心中一声叹息,苏遁举起酒杯,向辛押陀罗敬酒:“晚辈曾读过唐朝杜环的《经行记》,书中所记载海外之广阔,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听闻长者去岁方从大食回来,不知可否为晚辈讲讲一路见闻,让晚辈略略增广见闻?”②
辛押陁罗闻言,颇为惊讶,眼中泛起欣赏之色:“想不到苏郎君出身儒学世家,竟有如此开阔胸襟,愿意了解海外之事,难得,难得!”
“只是,由广州至大食,一路须航行两年,途径大小国家上百个,若全部说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不知苏郎君想知道的,是哪国的见闻?”③
“两年?”苏过不由惊讶出声,“那得多远?”
苏过随父亲一路从大宋最北方的定州,贬到这东南沿海的惠州,路上花了6个月,已经觉得极远了。
没想到,从广州到大食,竟然要整整两年!
而且,还是全程坐船,没有陆路的颠簸,那该有多远啊!
这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想象极限。
苏迨同样是无比惊诧。
他虽然在书中偶尔见过一些海外番国名称,但对其具体方位,与大宋距离,全无概念。
此刻听得要在海上航行整整两年,对比自己一路南下的路途,瞬间觉得,天地之广,远超想象!
苏遁自是豪不惊诧,他不仅知道世界之广阔,还知道地球是圆的呢!
他微微一笑,回答了辛押陀罗的问题:“晚辈想,让长者将沿途这上百个国家,在这份地图上标注下来。”
说着不慌不忙,从随身袖袋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竹制圆筒,旋开盖子,从中抽出一卷崭新的绢帛卷轴,在案上徐徐摊开。
绢帛完全展开的瞬间,原本面带从容笑意的辛押陁罗,瞳孔急剧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这……这是?!”
他身子前倾,几乎要扑到案上,手指颤抖着悬在绢帛上方数寸,却不敢真的触碰,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圣物。
“航……航海坤舆全图?!如此精细……怎会……”
刘富父子见素来沉稳的老番长如此失态,心知有异,也急忙围拢过来。
待目光落在那绢帛之上,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好奇化为极致的惊愕,随即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
“这……这图!”
刘富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苏小郎君,此图……此图从何而来?!”
“老夫……老夫航海事半生,从未得见……得见如此……”
卷轴上画的,是苏遁有意简化、省略了大量细节,并刻意以略显朴拙笔触绘制的世界地图。
当然,隐去了美洲、大洋洲等旧大陆的人类还没有涉足之地,只大致勾勒出欧亚非大陆的轮廓与相对位置,重点标注了中国海岸线、印度半岛、阿拉伯半岛与波斯湾区域。
图上仅用端正楷书写着“广州”、“占城”、“三佛齐(苏门答腊)”、阇婆(爪哇)、“狮子国(斯里兰卡)”、“故临(印度奎隆)”、“麻离拔(马尔代夫)” 、“勿巡(阿曼)”、“大食(阿拉伯)”等寥寥十数个重要地名和区域名称,其余大部分区域仍是空白。
这幅世界地图,是苏遁打算送给好哥们赵佶受封端王的大礼。
前不久在惠州,他从邸报上获知,赵佶被封了端王,便开始筹备这份特殊的贺礼。
离京三年来,苏遁与赵佶以及汴京城里的一帮小伙伴,王遇、李清照等一直有书信往来。
只是路途遥远,信息不畅,两三个月才能收到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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