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转向面如死灰的刘三赵四,声音冷得像冰:“擅离职守,强闯民宅,意图毁物取暖。你二人,可知犯了何罪?”
“我……我们没拆屋!没拿东西!就是……太冷了……”刘三试图辩解,声音却毫无底气。
“闯入即是违禁!心存此念,便是触线!”陈平厉声道,“‘冻死不拆屋’!大将军的军规,是儿戏吗?!你们冷,这祖孙二人就不冷吗?!你们尚有冬衣口粮,他们有什么?!你们的手,是用来保护他们,还是用来抢夺他们最后一点生存空间的?!”
句句诛心。刘三赵四低下头,无言以对。彻骨的寒冷此刻仿佛从体外转移到了心里。
“带走!”陈平下令。教导队员上前,将两人押出屋外。
事件迅速上报。黄巢闻讯,深夜召见尚让、王璠(仍在闭门思过期,但此事涉及其部属)、陈平及相关人员。
王璠得知又是自己手下惹祸,且触犯的是刚刚重申的“第一军规”,脸色黑如锅底,又急又怒。
“大将军,末将御下不严,甘愿受罚!”王璠单膝跪地,“只是……刘三赵四也是跟了多年的老兄弟,此次确是冻急了,且并未真正损坏民宅,能否……从轻发落?让他们戴罪立功……”
黄巢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陈平:“当时屋内情形,详细说来。”
陈平将所见所闻,包括祖孙惨状、士兵言辞、朽木位置等,一一陈述,客观冷静。
黄巢听完,沉默良久。书房内只听见炭火偶尔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
“王璠,”黄巢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我为何定下‘冻死不拆屋’这五字?”
王璠抬头,有些茫然。
“因为民心如墙,亦如屋。”黄巢缓缓道,“我们今日能据守襄邑,非仅凭刀剑,更因百姓尚有一丝期待,认为我们与旧官军不同。这期待,脆如薄冰,经不起丝毫践踏。刘三赵四今日若真的劈了那门板取暖,明日就可能有人去拆民房的梁柱,后日就可能有人强占民宅!到那时,我们与土匪何异?百姓将如何看待我们这面‘均平’大旗?”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与积雪:“他们冷,我知道。弟兄们都冷。我也冷。但越是艰难,越要守住底线!今日我们能为取暖而拆百姓一板,他日就能为活命而屠一村!纪律一旦开口,便是溃堤之始!”
他转身,目光如电:“刘三、赵四,擅离职守,强闯民宅,虽未遂,其心已违铁律。按律,当斩!”
王璠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但,”黄巢话锋一转,“念其初犯,且确因严寒难耐,尚未造成实际恶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除军籍,杖一百,罚为苦役,永不得再入行伍!其所遗哨位失职之责,直属上官,同受严惩!”
这个判决,比李贵等人更重,彻底断了军旅前程,但终究留下性命。王璠知道这已是黄巢看在老兄弟情分和严寒特殊情况的份上,最大的宽宥了。
“至于那祖孙二人,”黄巢对赵璋道,“民政司立刻妥善安置,务必保障其越冬衣食。从即日起,巡查各营、各屯、各流民聚居点,凡有屋舍不固、缺衣少食、难以过冬者,一律上报,由官府统一设法救济,优先动用盐铁司部分利润!”
“教导队,”黄巢最后看向陈平,目光中带着赞许与更深的期许,“此次处置及时得当。‘冻死不拆屋’之规,不仅要对内宣讲,更要让全城百姓知晓!要让所有人明白,我黄巢的军队,宁可自己冻着,也绝不动百姓一草一木!”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次日,刘三赵四被当众行刑、革除军籍、发往苦役营的消息,连同官府开始排查救济越冬困难户的告示,一同传遍襄邑。寒风依旧凛冽,但一股别样的暖流,却开始在军民之间悄然涌动。那间破土坯房里的瞎眼老妪,被接往较为暖和的济贫院,她的孙儿领到了一件厚实的旧棉衣和每日足量的粥食。巡逻的教导队员和执法队,遇到蜷缩在街角的流民,会停下询问,记录困难。
“冻死不拆屋”这五个字,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和切实的行动之后,不再仅仅是冰冷的禁令,开始逐渐化作一种可信的承诺,一种在绝境中依然试图坚守的、微弱却珍贵的人性光芒。它能否真正融入这支军队的魂魄,成为不可动摇的传统,仍需漫长而残酷的岁月来验证。但至少,在这风雪肆虐的襄邑冬夜,第一块名为“原则”的基石,已被沉重而坚定地,夯入了现实的土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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