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缺口处的血肉斜坡,只是盛宴开始前一道腥咸的开胃菜。
当先遣军突击营的洪流真正涌入广州城内,他们面对的,是另一重更加复杂、残酷、且充满未知的战场——巷战。
与开阔的野战或相对目标明确的城墙攻防不同,巷战是战争最野蛮、最混乱的形态。它发生在狭窄的街巷、隐蔽的院落、曲折的廊庑之间,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每一个拐角、每一堆杂物后面,都可能潜伏着致命的杀机。优势兵力难以展开,指挥信号容易被隔绝,战斗往往演变成数十人乃至数人之间毫无章法的血腥搏杀。
广州城作为岭南巨邑,虽经唐廷多年经营,城防坚固,但内部街巷格局却因多年扩张和商业繁盛而显得颇为复杂。主要干道还算宽敞,但延伸出去的无数支巷曲折狭窄,两侧多是木石混合的店铺民居,楼阁参差,便于隐蔽和设伏。更重要的是,守军在城池将破之际,显然也做了巷战的准备。
林风入城时,缺口内侧的争夺已基本结束。守军仓促组织的防线被彻底击溃,残兵或死或降,或沿着街巷向内城溃逃。但地上散落的,除了尸体和兵器,还有明显被匆忙堆砌又推倒的街垒痕迹——破损的门板、翻倒的货架、装满泥沙的箩筐,甚至几辆被拆掉轮子的破车。这显示守军并非毫无准备,只是爆破带来的震撼和缺口处崩溃的速度太快,让他们没来得及在这里组织起有效抵抗。
“校尉!前方街口有敌军旗帜晃动,两侧屋顶似有伏兵!”一名满身血污的队正从前面跑回,急促禀报。
林风勒住战马,目光扫过前方。这是一条相对宽阔的南北向主街,但前方百步外有一个丁字路口。路口中央,歪斜地插着一面残破的唐军旗帜,旗下影影绰绰有甲士身影。更令人警惕的是,街道两侧的店铺楼宇二层窗口和屋脊后,隐约有反光和人头攒动的迹象。溃逃的守军在这里收拢了部分败兵,试图建立新的阻击点。
“盾牌掩护!弓弩手上屋脊,压制两侧高点!第一队、第二队,交替掩护,夺取街口!”林风冷静下令,这种狭窄区域的战斗,正面强攻损失太大,必须清除两侧威胁。
命令迅速执行。先遣军士卒展现出良好的训练素养,尽管刚经历激烈厮杀,阵型稍显松散,但基层军官的呼喝声很快让队伍重新凝聚。刀盾手举起盾牌,结成简陋但实用的盾墙,缓缓向前推进。同时,数十名身手矫健、配有短弓或手弩的士卒,在同伴的托举和掩护下,攀上街道两侧较为低矮的屋檐,或踹开临街店铺的门窗,抢上楼板,与疑似埋伏的守军对射。
“嗖嗖——噗!”
箭矢破空声和惨叫闷哼声立刻从两侧建筑中响起。先遣军的弓弩手虽然数量不占优,但胜在突然和精准,很快压制了几个明显的火力点。但守军显然也有准备,从更隐蔽的角落射出冷箭,不时有先遣军士卒中箭从屋顶滚落。
地面部队趁机加速,盾墙顶到了街口附近。躲在简陋街垒后的守军发出呐喊,挺起长矛从障碍物后刺出,试图阻挡。
“掷!”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盾墙后的先遣军老卒猛地投出一排短矛和飞斧!这些投掷武器在近距离威力惊人,瞬间将街垒后的守军射倒一片,惨叫声中,简陋的街垒被撞开缺口。
“杀!”
刀盾手立刻从缺口涌上,与残存的守军绞杀在一起。长街顿时变成了更加血腥的屠宰场。刀剑砍入肉体的闷响、骨骼断裂的脆响、垂死的哀嚎、愤怒的咆哮、金属碰撞的刺耳尖鸣……各种声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狭窄的街道中回荡、发酵。
战斗迅速从街口向两侧巷弄蔓延。守军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从意想不到的角落发起袭击,或是在撤退时设置简单的陷阱——绊索、撒在地上的铁蒺藜、从楼上推下的燃烧物。先遣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但他们的士气依旧高昂,战斗经验在快速积累,逐渐学会了背靠背掩护、快速检查门窗、优先抢占制高点。
林风在亲兵护卫下,策马缓缓跟进。他眉头紧锁,观察着战局的每一个细节。巷战的残酷和缓慢消耗,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守军抵抗的韧性和组织度,似乎比预想的要高。他们并非一触即溃,而是在有层次地节节抵抗,拖延时间。
“校尉,抓住个舌头!”两名士卒押着一个受伤被俘的守军小校过来。那人腿上有伤,脸色苍白,但眼神中仍有桀骜。
“说!你们的主力在哪?府衙还有多少守军?刘廉(广州刺史)何在?”亲兵厉声喝问。
被俘小校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呸!反贼!刘使君早已焚香告天,与广州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你们就算进来,也要崩掉满口牙!这广州城的大街小巷,就是你们的坟场!”
“混账!”亲兵大怒,举刀欲砍。
林风抬手制止,盯着那小校:“共存亡?那为何不战死缺口,反而退入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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