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倒了。
细沙洒在桌角，堆成一小片斜坡。叶尘睁开眼，目光落在灵踪盘东南角的光点上。刚才那一瞬的灵气凹陷，又出现了。时间、位置、持续时长，与前两次完全一致——十一息一次，每次不足半息。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桌面，在心中默数节奏。一、二、三……十、十一。就在第十一息结束的刹那，那处光点微微一颤，灵气曲线如同被刀锋截断，短暂中断后迅速恢复。
这不是自然波动。
是人为切换。
敌人正将力量从一个节点转移至另一个。过程极快，但再快也有空档。就像拉弓射箭，弦拉到极致时总会停顿一瞬。正是这一瞬，足以致命。
他坐直身体，从袖中取出一张新玉简。笔尖蘸墨，并未立刻落笔，而是凝视盘面反复比对。五支队伍仍在原地坚守，呼吸声通过传音符断续传来。有人低声汇报资源余量：雷符仅剩两张，屏障尚能支撑片刻。
他没有回应。
此刻任何言语都可能干扰前线判断。他们必须信任他，哪怕他看似毫无动作。
可他从未停歇。
脑中已推演七种突入方案。正面强攻不可行，对方防御稳固；分散突围更糟，只会被逐个击破；以阵法反压？敌方布防不似依赖阵眼驱动，反倒像维持某种循环供能体系。
这种体系最怕什么？
怕断流。
只要能在供能切换的瞬间切入，顺着那条断裂的脉络深入，便能找到真正的核心节点。那里防御必然最弱——因为无人敢在此刻出手。
他放下笔，在纸上勾出五角星形布局，于东南山脊方向标下红点，随后写下三个字：等时机。
但这回的“等”，与此前不同。
此前是观察，如今是准备。
他需要一支精锐小队，速度快，能在半息内完成突进。人数不能多，否则动静太大；也不能慢，慢了便错过节点。最好是从侧翼潜伏已久的剑修，平日隐匿无声，关键时刻一击毙敌。
他在脑海中调取前线名单。第三小队林九，擅潜行，曾在幽影域独自斩杀三名暗哨；第五小队秦霜，轻功卓绝，上月考核创下最快穿阵纪录。二人皆可用。
但他只能选其一。
闭眼，再度催动上古灵识传承。意识如网，铺展向战场边缘。这一次，他不再关注全局，而是聚焦东南方向的地势变化。山脊低缓，植被稀疏，一道天然裂谷通往后方，约三丈宽，恰好藏人。
此处宜设伏。
而且——他忽然睁眼——裂谷尽头连着一条废弃矿道。早年探查时曾标记，后因灵气枯竭而弃用。如今看来，反成绝佳入口。
若令林九带人埋伏裂谷，待第十息末主动后撤，佯作败退，诱敌追击，使其重心前移。就在敌阵变动、力量转移的瞬间，林九小组沿矿道突入，直插节点后方。
前后夹击未必能胜。
但至少可打乱其节奏。
他提笔拟定指令。初写“令第三小队逐步收缩防线”，随即划去。太显眼。改为“前线各队交替轮守，优先保留屏障能源”。此举看似保守，实则为后续行动铺路。
继而写道：“东南方向若现追击迹象，允许后撤三步，不得恋战。”这是给林九的信号。三步不多，却足以让敌人误判。
最后一句：“侧翼隐伏者，待灵气断流即刻突进，目标节点后方矿道入口。”
写毕，他并未立即发出。
手指轻叩桌面。
还差一点。
此计成立的前提，是敌人真会追击。若他们不上当呢？若这本就是陷阱，故意露出破绽引人入局？
他盯着灵踪盘，忆起《天机策·阵势篇》中一句：“凡久守而不争地者，必有所待。”
他们确实在等。
等什么？
南岭失联前最后的画面浮现脑海——黑色雾气贴地蔓延，岩石裂开细纹。那不是攻击，是隔离。整个区域被切割出去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重点不在这里。
那为何布下如此严密防备？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守护某物，不容打扰。越是不愿被人接近之处，越易露出破绽。
他松了口气。
不是陷阱。
是真的漏洞。
他拿起玉简，欲投入传讯筒。
手刚抬起，又停下。
再等一轮。
数据必须稳定。他曾错过南岭，不能再错第二次。
他将玉简放回桌上，重新盯住沙漏。新的周期开始。
一、二、三……九、十。
灵踪盘上的光点开始轻微晃动。
十一。
东南角灵气曲线再度下沉，断开，恢复。
与之前分毫不差。
他终于伸手，将玉简推入传讯筒。
轻烟升起，指令化作无形波动飞向战场。
下一秒，他抓起另一张空白玉简，疾书新令：
“前线若见东南方向有异动，立即加强西侧防御，防敌增援。”
这不是补充，是预案。
他清楚，一旦突袭开启，敌人必有反应——或调兵遣将，或引爆埋伏，甚至可能放弃节点转为围杀。他必须提前布好退路。
写完第二道指令，他靠向椅背，双手交叠置于桌前。
双眼未闭，亦未眨动。
灵踪盘上，五支队伍的光点仍在跳动。东南角的数字刚刚刷新，静待下一次十一息的到来。
他的手指再次敲击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沉稳。
如同在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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