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细沙落完最后一粒,桌面微微一震。
叶尘的手指停在传讯符上方,没有按下。他凝视着灵踪盘,东南角的光点群正在移动,比先前更加密集地向前推进。敌人的追击开始了,动作果断,仿佛嗅到了溃败的气息。
他抬起左手,在桌沿轻轻敲了三下。节奏与心跳一般沉稳。
第三小队已按指令后撤三步。林九带队时引爆一张雷符,火光一闪,烟雾升腾,看似防线崩裂。敌人果然中计,主力迅速前移,阵型拉长,原本呈五角星状的布局开始扭曲变形。
叶尘依旧未动。
他知道,时机还未到。
矿道口仍无动静。林九率领伏兵藏身于裂谷深处,必须等到灵气断流的瞬间才能出击。早一秒,会被发现;晚一秒,机会便将消逝。
他调出另一块玉简,上书“西侧防御加强”。第五小队的秦霜早已接到命令,正悄然收缩阵型,在西翼布下三重幻影陷阱。此前那里的震动,是敌方预备队在调动,意图从侧翼施压。但这并非主攻方向,只是佯动。
叶尘不为所动。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东南角。沙漏翻转,新的周期开启。一、二、三……九、十。
灵踪盘上的光点轻微晃动。
十一。
东南角的灵气曲线骤然下沉,如同被利刃切断,持续不足半息,随即恢复。
就是此刻。
他右手终于落下,指尖触上传讯符表面。
可就在那一瞬,他又收回了手。
不对。
敌人的追击太过整齐,几乎所有人同时压进,连最后留守节点的几人也动了。这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早有预谋的反应。
他皱眉。
倘若对方早已预料他们会后撤呢?倘若这个破绽本就是圈套?
他想起南岭失联前出现的黑雾。那不是攻击,而是隔离。敌人真正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正面战场。
他重新坐直,手指不再敲击桌面。
不能动。
林九仍在等待信号。只要他下令,矿道突袭便会即刻展开。但若那是陷阱,林九的小队将直接撞入埋伏。
他闭眼,催动上古灵识传承。
意识如水,缓缓铺展至整个战场。他不再依赖光点,而是感知灵气流动的趋势。东南方向的能量场确实松动,但在节点后方的矿道入口附近,灵气密度异常偏高——那是布设过禁制的痕迹。
果然是假象。
他们故意暴露破绽,引人深入。
叶尘睁眼,嘴角微扬。
好计策。
可惜,他看得更透。
真正的漏洞,并非矿道,而在于对方太过急切地证明“此处有漏洞”。
他提笔,在一张新玉简上写下:“第三小队,原地固守,不得再退。”
接着又写:“林九,保持潜伏,待我真令。”
最后补上一句:“秦霜,放一人入境,诱其深入。”
写罢,他将三道指令分别投入不同的传讯筒。轻烟升起,信息悄然传入战场各处。
命令刚发,东南角的敌人突然停止追击。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队伍出现短暂迟滞。前冲之势戛然而止,部分人开始回撤,重新构筑防线。
叶尘笑了。
他知道,对方的指挥者已意识到计划生变。
但他并不在意。
此刻,是他反过来牵住了对方的节奏。
数分钟后,西翼传来新动静。第五小队报告,一名敌修独自突破防线,速度极快,直扑内阵。秦霜依令未阻,只在沿途留下印记。
叶尘盯着灵踪盘,那一点孤光深入己方区域,越来越近。
这不是援军。
是探子。
对方也想探明他们的虚实。
他不动声色,任那人继续深入。
与此同时,东南角的阵型开始重组。敌人似欲放弃诱敌之策,转为稳守。但他们忘了,一旦改变节奏,旧有的规律便会暴露出新的空档。
叶尘再次望向沙漏。
新一轮十一息开始。
一、二、三……九、十。
灵踪盘上,东南角的灵气曲线再度下沉。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
手指按下传讯符。
“林九,走。”
指令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飞向裂谷矿道。
下一秒,矿道口的地面微微一颤。
林九带领六名队员,身形贴地而行,宛如夜风掠过荒草。他们未动用灵力腾空,也未点燃照明符,全凭呼吸调节节奏,一步步逼近节点后方。
敌人尚未察觉。
前线的注意力仍被那名深入的探子吸引。第五小队开始围拢,假装慌乱布阵,实则将那人缓缓引入陷阱中心。
叶尘的目光在两处战场间切换。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林九小组距离矿道入口还有七丈。
六丈。
五丈。
前方地面上,一道极淡的红痕横过石面——那是禁制触发线。跨过此线,警报即响。
林九抬手,身后队员立即止步。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灰石,轻轻抛出。石头落在红线前,弹跳两下,滚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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