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镇的后街,是一条被时光遗忘的老巷。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侧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
最让人头疼的是那几盏年久失修的路灯,十盏里有七八盏是坏的,使得入夜后的巷道漆黑一片,仅有零星窗户透出的微弱光亮,勉强勾勒出障碍物的轮廓。
近几个月,关于这条老巷的邪门传闻越来越多。
常有晚归的镇民在里面莫名其妙崴了脚,或是发现随身带的小物件不翼而飞。
最吓人的是前阵子,东头卖豆腐王家的孩子在里面走丢了半个时辰,家人找到时,孩子正蹲在一个死胡同里哇哇大哭,说是跟着一个“提灯笼的小哥哥”走,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
自此,“鬼打墙巷”的名声不胫而走,天黑后,若非必要,没人愿意往那里走。
林炊在面馆值晚班,打烊收拾完,已是月上中天。
回她租住的简陋小屋,这条老巷是必经之路。
她倒不怕黑,山里的夜晚比这深沉寂静得多,只是这巷子里弥漫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滞涩气息,让她本能地警惕。
这晚,她刚踏进巷口,一阵压抑的、细弱的啜泣声便钻入耳中。
循声望去,只见墙角阴影里,蹲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小男孩的魂魄。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蓝布衫,身子缩成一团,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极其伤心。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脏兮兮、却依稀能看出是老虎形状的布玩偶。
感应到林炊的注视,小男孩抬起头。
那是一张苍白却眉目清秀的小脸,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看到林炊,他黯淡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希望的光亮,猛地站起身朝她扑来,带着哭腔喊:“姐姐!姐姐!我找不到家了!帮帮我!”
他那虚幻的小手试图去抓林炊的衣角,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小男孩愣住了,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又看看林炊,眼泪掉得更凶了,充满了无助和困惑。
林炊心里一软,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他:“别怕,慢慢告诉姐姐,你怎么了?记得家在哪里吗?或者,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抽噎着,摇了摇头,小奶音含糊不清:
“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妈妈……妈妈总带我去巷子口买桂花糕,甜甜的……还,还说我们家院子里,有棵好大好大的槐树,夏天可以在下面乘凉……”
桂花糕?大槐树?林炊心思电转。巷子口卖桂花糕的,只有李阿婆那家几十年历史的老铺子。
她牵起小男孩虚幻的手——虽然无法实质接触,但这个动作似乎能给予他一些安慰和引导——柔声道:“走,姐姐带你去问问卖桂花糕的阿婆。”
她领着小男孩的魂魄往回走,来到巷口李阿婆那间尚未完全打烊、亮着昏黄灯火的小铺前。
李阿婆正坐在门口收拾东西,看到林炊,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林炊姑娘啊,刚下班?这么晚可要当心点,前面那巷子黑得很。”
林炊点点头,目光示意了一下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轻声问道:
“阿婆,向您打听个事儿。您……还记得一个大概这么高,穿着蓝布衫,特别喜欢您家桂花糕,家里院子里有棵大槐树的小男孩吗?”她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李老妪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她眯起有些昏花的老眼,朝着林炊示意的方向,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
渐渐地,她的眼圈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你说的是不是陈家那个小孙子,小名叫毛豆的娃儿?哎哟……那可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啊!”
李阿婆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叹息道:
“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天他娘带他来镇上扯布,顺便来我这儿买了块桂花糕。孩子贪玩,不知怎的就跟大人走散了……全镇的人连着找了好几天,后来……后来在下游的河边,找到了他漂起来的小布鞋……都说是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他爹娘伤心欲绝,在镇上住了半年,天天以泪洗面,后来实在触景生情,去年就搬去外地投奔亲戚了,再也没回来过……”
林炊心中一沉。
她低头看向身边的小毛豆,他显然听到了李阿婆的话,小嘴一瘪,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虽然触碰不到地面,但那悲伤的模样让人心碎。
“原来……原来我死了吗?”
小毛豆喃喃着,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老巷深处,哭声里充满了绝望的思念,
“我想妈妈!我想爸爸!我想回家!姐姐,我想回家看看!”
林炊不忍,根据李阿婆指点的方位,牵着小毛豆,来到了老巷深处一栋明显久无人居、门楣上落着厚厚灰尘的院落外。
院墙很高,但依稀可见墙内探出些虬结的枝干,想必就是那棵大槐树了。
院门紧锁,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宣告着主人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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