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道长换了身更显朴素的灰色棉麻道袍,背上一个不起眼的旧布囊,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必要的符箓丹药、以及那本顾闲云笔记的摘录副本。
他婉拒了时宴安排专车的好意,如同一个真正云游四方的老道士,搭乘最早一班前往清河镇方向的长途汽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南下的旅客之中。
清河镇距离S城约两百公里,位于群山环抱之中,交通不算便利,却也因相对封闭而保留了许多古旧风貌。
小镇依河而建,青石板路,木质吊脚楼,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淡淡的草木灰气息。
李道长抵达时已近傍晚,他并未直接打听“灵婆”后裔或寻找那个疑似“志愿者”的踪迹,而是先寻了一处干净的民宿住下,与房东——一位健谈的老阿婆——闲聊起来。
老阿婆听说他是游方道士,很是热情,絮叨着镇上的旧事。
“我们清河镇啊,老早以前是有‘灵婆婆’的,能看事儿,能请神,可灵验了!不过那都是解放前的老黄历咯。”
她压低了声音,“听说那家后来出了事,人丁不旺,搬到镇子更里面的老寨去了,现在很少出来,年轻人都不大信这些了。”
李道长顺着话头问起最近镇上可有生人往来,或者有无特别的事情发生。
老阿婆想了想:
“生人?倒是偶尔有像您这样的文化人来,拍拍照,问问老故事。
特别的事……诶,前阵子好像是有个外面来的后生,在镇口车站那边晃悠过几次,看着挺斯文,还帮腿脚不便的刘老头搬过东西,后来就不见了。
再就是……镇上王老六家那个在外地读书的孙子,前几天突然跑回来了,神神叨叨的,说在学校总做噩梦,梦到星星掉下来砸人,家里正愁呢。”
“星星掉下来砸人”——李道长心中一动。
这梦魇的描述,与“星陨”的意象隐隐相关。
他记下了王老六家的位置,又看似随意地打听了老寨的大致方向。
入夜,李道长并未休息。
他于房中静坐,灵觉却如无形的波纹般缓缓扩散,感知着这座沉睡古镇的气场。
镇子整体气息平和,但在西北方向的老寨区域,以及镇口车站附近,他捕捉到了几丝极其微弱、却与都市中“影阁”残留痕迹略有不同、更加“乡土”和“古老”的异常能量波动。
其中一股波动,带着淡淡的惊悸与混乱,似乎正来自王老六家方向。
与此同时,S城的公寓里,林炊正在师傅离开前布置好的简易静室中,尝试进行师傅所说的“与自身力量沟通”。
静室经过了李道长的处理,墙壁贴有镇灵符箓,地上用朱砂混合特殊香料绘制了一个小型的“安神定魄”阵法,旨在最大程度稳定她的心神,防止力量暴走。
林炊盘膝坐在阵眼,双手结印,闭目凝神。
她先是按照师傅教导的吐纳法门,将呼吸调至深长匀细,让心境慢慢沉淀下来。
然后,她开始将意识内收,如同潜水般,缓缓“沉入”自身的丹田气海,去触碰、去感知那股盘踞其中的、融合了邪气与灵力的独特力量。
起初,一切顺利。
那股力量如同深潭之水,平静无波,随着她的意念引导,温和地流转于经脉之间。
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却不刺骨的特性,以及那种对阴邪之气天然的吸引与压制力。
她尝试着更深入地“询问”,用意识去触碰力量的核心,试图理解其来源,或者唤起可能与自身根源相关的记忆碎片。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触碰到力量最深处那一点时,异变陡生!
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的开关,那股一直表现温顺的力量,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它不再听从引导,反而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逆向冲击她的经脉,冰冷的寒意瞬间转为刺骨的剧痛,同时,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无数细针,狠狠扎进她的识海!
“呃啊——!”林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狂暴的意念撕扯、吞噬,眼前开始闪现破碎而恐怖的幻象:
滔天的黑气、坠落燃烧的星辰、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还有一个模糊的、似乎在进行某种可怕仪式的祭坛影子……耳边充斥着疯狂的呓语和尖锐的嚎叫。
静室内的符箓无风自动,哗哗作响,地上的朱砂阵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冲垮!
关键时刻,林炊残存的理智让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瞬清明。
她拼尽全部意志,断开了对力量核心的深入探索,转而强行运转最基本的收功法门,试图将失控的力量重新拉回丹田,进行压制和封印。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徒手勒住一匹受惊的疯马。
她的七窍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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