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午后,阳光失去了鼎盛时的暴烈,如同熔化的、粘稠的金子,带着一种慵懒而沉甸甸的重量,泼洒在深海市阳山镇唯一的室内篮球馆那有些斑驳的木质地板上。光线透过高窗,被窗棂切割成一道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其中不知疲倦地、寂静地飞舞,仿佛时光本身可见的微粒。空气里蒸腾着一股浓烈而复杂的雄性气息——是少年们汗水咸涩的味道,是橡胶鞋底与地板剧烈摩擦后产生的焦糊味,是场馆角落那桶消毒水挥发出的、试图掩盖一切却徒劳无功的刺鼻气味。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专属的、荷尔蒙蓬勃的战场氛围。
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吱嘎”声,像是急促的、永不妥协的抗议;篮球撞击地板沉闷而富有节奏的“砰砰”声,如同擂响的战鼓;少年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偶尔短促的呼喊,交织成一支充满原始活力、焦躁与无限可能的青春协奏曲,在空旷的场馆内反复撞击、回响。
“跑起来!跑起来!防守轮转!你们的腿是灌了铅吗?!想象一下,你们脚下踩的是烧红的炭火!” 程启教练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巨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在场馆内每一个角落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灼。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甚至领口边缘已微微起毛的深蓝色运动服,双手叉腰,如同一尊饱经风霜的礁石矗立在场地边缘。他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又如探照灯般一遍遍扫视着场上每一个奔跑跳跃的年轻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丝懈怠与瑕疵。
阳山中学篮球队——这支来自私立学校、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队伍,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市级选拔赛,进行着最后冲刺阶段的地狱式训练。队员们的深蓝色背心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颜色深了一大片,紧紧贴在年轻而充满惊人爆发力的身躯上,勾勒出肌肉贲张的轮廓,仿佛能感受到皮肤下血液奔流的热度。
“苏然!注意分球时机!眼睛是干什么用的?!陆阳!你突得太深了,眼里只有篮筐吗?找队友!篮球是五个人的游戏!” 程启的吼声精准得像装了GPS,总能在他最不满意的瞬间,指向那个最需要被敲打的细节。他眼光精准语气严厉,像一块粗糙的磨刀石,试图将这些初露锋芒的璞玉,打磨出最锐利的光泽。
场上,队长苏然一个轻盈而极具欺骗性的投篮假动作,点起了防守队员的重心。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大多数人在此情况下会做的顺势突破,而是而是利用这转瞬即逝的空隙,目光早已瞥向侧翼。他收球、快速且隐蔽地将球从腰间传出,篮球带着恰到好处的旋转,穿越了防守队员因补位而产生的间隙,以一个舒适的提前量,稳稳送到埋伏在左侧底角、几乎被放空的赵宇轩手中。
“好球!” 赵宇轩低吼一声,那是压抑后释放的兴奋。接球、屈膝、起跳、出手,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舒展与自信。橙色的篮球从他指尖拨出,划出一道在光柱中显得格外优美的弧线,承载着期待飞向篮筐——
“哐当!” 一声清脆而令人失望的脆响,球力道稍大,重重砸在篮筐后沿,高高弹起,像一个不甘心的叹息。
“啧!” 副队长陆阳啐了一口,浓密的眉头拧紧,脸上写满了烦躁与不甘。几乎在球弹起的瞬间,他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豹,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窜起!在身高体壮、如同铁塔般的李墨和对方模拟防守队员的双人夹击下,他硬是凭借着一股蛮横不讲理的弹速和爆发力,在空中与李墨及对方中锋激烈对抗,勉强用手指尖将球拨向自己方向!落地时一个踉跄,但他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平衡感迅速稳住,同时将球牢牢抱在怀中,身体微屈,形成一个保护屏障。没有任何犹豫,他靠着下沉后的二次发力再次强起,在空中与补防过来的队员有一个明显的、令人牙酸的身体碰撞,扭曲着身体将球朝着篮筐方向抛出。
球再次在篮筐上不情愿地颠了几下,像一个犹豫不决的灵魂,最终还是滑了出来,宣告了这次进攻的失败。
“嘟——!” 程启吹响了叼在口中的哨子,声音刺耳。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大步走到场中,目光如炬地盯着还在喘着粗气的陆阳。“陆阳!跟你说了多少次!冷静!选择!你的脑子里装的是肌肉吗?!你不是一头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牛!刚才苏然已经利用掩护跑出了绝对空位,为什么不分球?!你以为每次都能靠着身体把球硬塞进去吗?!”
陆阳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他那头张扬的、如同火焰般的红发发梢不断滴落,在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汗水,不服气地别过头,嘴唇翕动,嘟囔道:“我能打进…刚才只是运气差了点…”
“你能打进个屁!” 程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被重复错误点燃的怒火,“这种高难度、强对抗下的扭曲出手,十个你能进几个?一次?两次?我告诉你,在正式比赛里,浪费一次宝贵的进攻机会就是犯罪!就是给对手递刀子!全体都有!” 他猛地转向所有屏息凝神的队员,“折返跑,十组!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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