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滚动的咯吱声突然停了。柳月捏着药杵的手紧了紧,指腹碾过粗糙的檀木柄,鼻尖萦绕的艾草香里,混进了股劣质烟草和汗臭的味道。
“哐当——”诊所的玻璃门被踹开时,她正弯腰把碾好的苍术装进药罐。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黄毛嘴里叼着烟,烟蒂的火星在阴雨天里明灭不定。
“听说这地界换了新主子?”黄毛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皮鞋踩着门槛磨出刺耳的响,“识相的,把这个月的保护费交了,不然……”他抬手抹了把鼻子,目光在药柜上的青花瓷瓶上溜了一圈,“这些瓶瓶罐罐,可就保不住了。”
柳月直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药台,带起一阵草药的清香。她没看黄毛,反而伸手扶正了被门撞歪的“济世堂”牌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诊所开了三十年,从没人敢在这儿撒野。”
“三十年?”黄毛身后的瘦猴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就要掀药台,“老东西早跑了,现在这儿姓黄!”
手还没碰到药碾子,就被柳月攥住了手腕。她的手指纤细,力道却大得惊人,瘦猴疼得“哎哟”一声,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放开!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我不管你哥是谁,”柳月的声音没带一丝温度,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碰坏了我的药,就得赔。”
黄毛见状,把烟蒂往地上一踩,从后腰摸出根甩棍,“啪”地甩开:“给脸不要脸是吧?兄弟们,给我砸!”
另一个矮胖子刚要动手,突然被一道阴影罩住。许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柳月身后,白大褂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酒精棉的味道。“看病的地方,吵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投进浑浊的水,黄毛的动作顿了顿。“你是谁?”
“医生。”许峰侧身挡在柳月身前,目光落在她攥着瘦猴的手上,“先松手,别伤了人。”
柳月没松,反而加重了力道。瘦猴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挣不开她的钳制。她盯着黄毛手里的甩棍,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三年前,父亲就是被这样的东西打断了腿,至今走路还一瘸一拐。
“许医生,”柳月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麻烦你把那边的针灸针递给我。”
许峰挑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消毒盘里的银针,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没动,只是看着黄毛:“保护费我替她交,你们走吧。”
“算你识相!”黄毛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钱,却被柳月猛地推开。她甩开瘦猴的手,抓起桌上的铜制药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钱,他们配拿吗?”
药杵砸在药台的瞬间,青瓷药罐震得嗡嗡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护着她——有小混混抢她的书包,父亲抄起扫帚就追了三条街,回来时胳膊被划了道口子,却笑着说“谁敢动我闺女,我跟他拼命”。
“柳月。”许峰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知道她眼里的狠劲不是装的,那是真的要动手的架势。
黄毛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妈的,给脸不要脸!”甩棍带着风声砸向最近的药柜,“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
柳月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药柜前,许峰比她更快,伸手抓住了甩棍的另一端。两人角力的瞬间,柳月看到许峰手背暴起的青筋,还有他虎口处那道熟悉的疤痕——和父亲枪伤的位置惊人地相似。
“你找死!”黄毛另一只手挥拳打向许峰的脸,却被柳月侧身踹中了膝盖。她的动作又快又狠,完全不像个护士该有的身手,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黄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嗷嗷叫。瘦猴和矮胖子见状,抄起墙角的板凳就要上来,被许峰冷冷一瞥,动作僵在了原地。“再动一下,我就报警了。”
“报警?老子怕你啊!”黄毛挣扎着要爬起来,柳月抬脚踩住他的后背,药杵抵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我这药杵,去年砸断过抢小孩钱包的惯犯的胳膊。你想试试吗?”
她的眼神太过吓人,黄毛的声音突然卡壳了,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浸湿了花衬衫。诊所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艾草的香气混着恐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滚。”柳月收回脚,药杵“当”地一声放在药台上,“告诉你们老大,济世堂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瘦猴和矮胖子赶紧扶起黄毛,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玻璃门被撞得摇摇欲坠。柳月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才转身检查药柜,看到那排父亲留下的青花瓷瓶安然无恙,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
“你刚才太冲动了。”许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正弯腰捡起被碰掉的药包。
柳月没回头,指尖抚过药瓶上的裂纹——那是父亲当年救抗洪战士时,被掉落的横梁砸的。“我的人,我的地方,谁也不能动。”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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