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迫不及待地转向那名仍跪在地上的侍卫:
“十四爷人呢?!他现在何处?!山东的人接到调令后,可找到他了?!快说!”
侍卫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刺穿的目光,头颅垂得更低,语速却不敢有丝毫减缓,清晰禀报:
“回贵妃娘娘,山东都指挥使报称,地方守备接到信函后,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有分毫耽搁,立即点齐了三百精兵,由守备亲自率领,按信函所指方向火速进发。然而……在沂蒙山指定区域及周边反复搜索,一连数日,并未发现十四爷及其随行护卫的任何踪迹。山高林密,搜索极为不易。”
陈贵妃脸上刚刚绽放的狂喜瞬间凝固,像一副骤然冻结的面具,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慌。
侍卫硬着头皮,继续说出更令人不安的细节:“都指挥使大人附言中说,据临沂府沂水县当地几名目击乡民证词,确有一行气派非凡的外乡人经过。为首的是位极为年轻的贵公子,锦衣华服,骑乘骏马,带着十余个精悍随从。他们似乎在追逐一个逃窜的小娘子,那女子慌不择路,钻进了沂蒙山深处。那贵公子一行便……便也策马追了进去。此后,再无人见他们出来。” 侍卫顿了顿,声音更低,“山东都指挥使据此判断,十四爷及护卫极有可能是在山中追捕时迷失了路径。都指挥使大人现已加派兵力,并重金征召熟悉山形地势的猎户与采药人,扩大范围,全力进山搜寻。”
“沂蒙山……追一个小娘子……” 陈熹听完,方才因得到线索而稍缓的眉头,此刻骤然锁得更紧,脸色更加阴沉。一股混杂着怒火、后怕与“果然如此”的无奈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外甥了!骄奢淫逸,无法无天,为了女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私自离京,千里迢迢跑到山东,竟还干起这等荒唐事!还敢带着人闯那地形复杂、时有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犹自处于惊疑不定中的陈贵妃,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可确认清楚了?这当真是麟儿的亲笔?不会错?”
字迹是眼下唯一的线索,也是所有行动的依据,容不得半点含糊。
陈贵妃被他严厉的语气刺得一激灵,随即眉头一扬,那份因儿子可能涉险而产生的短暂脆弱被惯常的护短与固执取代。她抬起下巴,语气笃定,甚至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快:
“这还能有错?!大哥,我自己的儿子,他从小写到大的字,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不光是笔迹习惯,还有这印泥的暗记……这是我跟麟儿早年约定的密记,除了我们母子,绝无第三人知晓!好了,你只要知道这千真万确是麟儿的亲笔就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啪!”
陈熹狠狠一掌拍在身旁坚硬的红木桌案上,震得桌上未收的茶盏“哐当”乱跳,茶水泼洒出来。他胸膛起伏,指着陈贵妃,声音因压抑的暴怒而微微发颤:
“胡闹!简直是无法无天的胡闹! 你看看!你看看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私自离京,擅用皇子印信调兵,就为了……为了追一个山野女子?!皇室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这要是传出去……” 他越说越气,额角青筋隐现,“都是你!从小到大,一味地娇惯纵容!他要星星你不给月亮,他闯了再大的祸,你也只会帮他遮掩,从不知严加管束!这才让他肆无忌惮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若是……”
话说到此,陈熹猛地刹住,脸色骤然一变。他眼神凌厉地扫过依旧跪在厅中的侍卫,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庭院中那些虽然退远了些、却仍能隐约看见轮廓的下人身影。当年那些血淋淋的、不可言说的秘密,险些冲口而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险些失控的言语,恢复了都督应有的冷硬与威严。他不再看陈贵妃,转向庭院方向,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都还跪着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今日厅内所见所闻,谁敢在外嚼半句舌根,仔细你们的皮!”
跪了许久、早已魂飞魄散的一众丫鬟太监闻言,如同听到了天籁赦令,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几乎瘫软。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也顾不上膝盖的酸麻疼痛,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低着头,弯着腰,以最快的速度,如同潮水退却般,悄无声息又争先恐后地从各个侧门、角门迅速散去,顷刻间,庭院为之一空,只剩下廊下几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侍卫和两名陈贵妃的贴身老宫女。
直到再无闲杂人等,陈熹才重新看向陈贵妃,但语气已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深沉的忧虑和后怕:
“那赵明阳的女儿,赵凌玥,如今就在江东,而且还嫁给了江东总督宋文的儿子为妻!宋文是谁?那是太子的人!麟儿当年做下那等事……赵家与他有血海深仇!还好,还好这次他去了山东,没往南去江东!万一他不知死活,跑到宋文的地盘上,但凡让那赵家丫头听到一点关于他的风声,谁还救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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