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部落的石屋之内，篝火噼啪跳动，火星簌簌落在兽皮地毯上，将四壁狰狞的兽骨图腾映得明明灭灭，光影在粗糙的石墙上晃出斑驳的残影。
王昊敛了周身流转的炁息，目光沉沉，落在身前那座九层骨塔上。
塔身以螭龙脊骨为遒劲框架，庚金裂风虎的胸骨被打磨成层层塔壁，每一块骨片上都镌刻着蜿蜒如蛇的古老符文，符文缝隙间流转着淡淡的庚金灵气，宛若细碎的星子在骨面跳跃；
塔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的虎眼晶石作镇眼，晶石内瞳光流转，熠熠生辉，塔檐则是虎爪刺化作的尖刺，寒光凛冽，透着慑人的锋芒。
塔心之处，西王母的一缕真灵正静静悬浮。
自部落联盟缔结以来，这缕真灵竟悄然生了变化。往昔的它，宛若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带着机械的滞涩与呆板。
可此刻再看，那真灵周身流转的光晕竟柔和了许多，眉眼间似有了活气，连飘飞的姿态都多了几分灵动，不再是往日那般僵硬的漂浮。
王昊心念一动，双瞳骤然迸射出两道璀璨金光，火眼金睛应声而开。
金芒如炬，穿透骨塔的重重屏障，直抵真灵本源。
他指尖掐诀，一缕纤细的炁丝探入天地间流动的炁韵之中，循着无形的脉络，推演天机运转的轨迹。
瞬息之间，他便勘破了这变化的根由——并非信仰之力的加持，恰恰相反，部落子民的心念早已悄然偏转，如今他们焚香叩拜的对象，已是被尊为昆仑之神的自己，对西王母的信仰，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态势，从骨髓里一点点消散。
正是这份信仰的抽离，让缠绕真灵千年的桎梏轰然碎裂。
往昔那些浓稠如茧的信仰之力，看似是延续真灵的温床，实则是禁锢意识的枷锁，日复一日地磨灭着她的灵性，将其塑造成只知守护部落的机械傀儡。
如今枷锁尽褪，西王母的真灵才得以挣脱污染，重焕生机，连周身的光晕都澄澈了几分。
王昊眸光微动，心中已然明了：信仰消散本应让真灵归于虚无，可此刻塔心的光晕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澄澈——是那股横贯古今的大因果之力，在暗中锚定了她的存在。
西王母与人间帝王的缘法、与昆仑山脉亿万载的羁绊，早已织就一张无形的大网，纵是信仰断绝，这因果之力也会将她的真灵牢牢拴住，直至宿命节点到来的那一日。
就在王昊凝视着骨塔中逐渐恢复灵性的真灵，心头思绪翻涌之际，石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夜风凉气的云华快步走了进来。
她额角沾着细碎的汗珠，手中紧紧攥着一卷皱巴巴的兽皮，神色焦灼地躬身禀报：“尊神，咱们部落出了桩天大的急事！”
王昊指尖摩挲着骨塔冰凉的塔壁，抬眸看她，眸光沉静：“说。”
云华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迫：“自从族人们跟着您修炼搬血法门，尽数突破搬血境后，身子骨是愈发强健了，可饭量也跟着翻了好几倍！往日里，咱们靠狩猎山林里的凶兽野禽，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如今山里的猎物都快被猎空了，部落的粮仓眼看着就要见底。族老们已经急得团团转，再找不到新的食物来源，怕是……怕是要出乱子啊！”
她将手中的兽皮递上前，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部落的存粮数目，字迹潦草，透着书写者的慌乱。
“其他部落没修炼搬血法门，食量如常，暂时还没出现粮荒。可咱们不一样，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山里的野菜野果还没长成，就算想扩大狩猎范围，也找不到足够的猎物了。”
王昊闻言，指尖的动作微微一顿，眸中金光缓缓敛去。
他低头看向骨塔中悠然沉浮的真灵，又抬眼望向石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搬血境修士体魄强横，食量激增本是常理，只是他此前一心钻研真灵与因果的关联，竟忽略了这最根本的生计问题。
听完云华汇报后，王昊便亲自去查看了部落的情况。
他起身拂去衣摆上的炭灰，骨塔被他随手收入丹田炁海，塔尖的虎眼晶石在衣襟下隐隐透出一点微光。
推开石屋木门，夜风裹着草木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部落里的篝火比往日稀疏了大半，往日里族人围坐烤兽肉的喧闹声淡了大半，只余下几声低低的叹息，在夜色里飘得很远。
他循着炊烟的方向走到粮仓——所谓粮仓，不过是几座深挖的土窖，窖口用厚重的石板盖着。
族老们正合力挪开石板，窖内堆满了成捆的野粟、一串串风干的野果，还有几大堆熏得油亮的兽肉干，看着着实不算少。
可为首的族老捧着兽骨筹码，蹲在窖边算了又算，眉头拧成了疙瘩，颤巍巍地给王昊回话，声音里满是艰涩：“尊神，这些存粮看着多，可如今族人们突破了搬血境，饭量比往日翻了三倍都不止！按眼下的吃法，顶多只够全族撑过十日了。”
再往狩猎队的营地走去，只见那些突破搬血境的族人，个个身形魁梧如山，此刻却蔫蔫地靠在粗糙的石屋墙壁上。
他们手里攥着磨得雪亮的石矛、石斧，斧刃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兽血，可兵器的主人却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有的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脸色发白；有的望着漆黑的山林唉声叹气——往日里他们进山一趟，扛回一头野猪够全族吃两天，如今一头野猪还不够狩猎队这十几号人塞牙缝，翻遍了熟悉的猎场，猎物却越来越少，根本跟不上族人暴涨的胃口。
路过族中孩童的居所时，王昊脚步顿住了。那是几间用树枝、兽皮搭成的窝棚，往日里这里满是稚童的嬉闹声，此刻却静悄悄的。
几个孩子蜷缩在破旧的兽皮里，小脸饿得蜡黄，嘴里含着没什么滋味的草根，眼巴巴地望着大人们的方向。
几个妇人守在一旁，手里攥着挖野菜用的石铲，铲头空空如也，她们眼圈泛红，却连一点哄孩子的力气都没有——附近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能吃的树皮也被扒得干干净净。
王昊站在营地中央，晚风卷着寒意，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望着眼前这些面露饥色的族人，又想起骨塔中重焕生机的西王母真灵，只觉得一股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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