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傅玖瑶站在梧桐树下,右膝缓缓弯曲,试图完成一次完整的跪拜动作。她的呼吸有些急,额角渗出细汗,指尖微微发颤,却仍咬着牙坚持。这已是她今早第三次尝试,比昨日多撑了两息时间。
青竹立在廊下,手里捧着外袍,目光时不时扫向院门方向。“小姐,风有点凉,您要不再歇会儿?”
“再试一次。”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劲儿。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踩在石板路上格外清晰。傅玖瑶心头一紧,本能地抬眼望去——回廊尽头,一名年轻男子正立于石阶之上,玄色锦袍绣金云纹,腰间玉佩随步轻晃,整个人如松柏挺立,不动声色便压住了整个院子的气场。
她一眼就认出那身制式非同寻常,虽未见过此人,但仅从衣饰规制便知来者身份尊贵,极可能是宫中之人。
对方没有走近,只在原地停下,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脚尖到眉心,一寸寸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
傅玖瑶立刻垂下眼帘,将原本流畅的动作放慢,膝盖颤抖着,仿佛支撑不住般摇晃起来。她顺势扶住树干,脸色微微泛白,唇角抿成一条虚弱的线,像极了一个勉强挣扎、随时会倒下的病弱女子。
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装得太好,也不能太差。太好,引人怀疑;太差,反倒显得刻意。
“小姐!”青竹见状慌忙上前搀扶,“您怎么又自己练上了?大夫说了要循序渐进啊。”
傅玖瑶喘了口气,声音柔弱:“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行礼了……不想让父亲失望。”
她说完,眼角余光瞥见那男子依旧站着,目光未移。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波动,只任由青竹半扶半抱地带她往房里走。
直到进了屋,门帘落下,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是谁?”她低声问。青竹回头望了一眼门外,“是二皇子萧逸。说是奉旨来慰问您的,可没人提前通报,连老爷都还不知道他来了。”
傅玖瑶指尖微动,没说话。萧逸……这个名字她在府里听过几次,传闻行事低调,极少参与勋贵交际,更不会随意出入臣子内宅。今日现身,还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撞见她练习行走,绝非巧合。
“他问你什么了吗?”她问。“就问了一句‘大小姐近日常外出活动吗’,语气淡淡的,可那眼神……”青竹顿了顿,“像能把人看透似的。”
傅玖瑶闭了闭眼。她记得刚才那十来息的对视,那人并未开口,也没有靠近,可那双眼睛太静了,静得不像寻常打量,倒像是在观察猎物是否真的受伤。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胡丽萍那种跳梁小丑式的陷害,而是这种无声无息、精准切入的审视。一旦被盯上,哪怕一个眼神太稳、一步走得太过利落,都会成为被深挖的破绽。
她慢慢坐到榻上,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不能再这么练了。
至少,不能在明面上练。“从今天起,我的晨间行走改到午后,地点换去后园小亭。”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另外,找些旧帕子来,我要做几副护膝,免得磨破皮惹人议论。”
青竹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傅玖瑶补充道,“以后我在外面练习时,你必须在三丈内守着,若有陌生面孔靠近,立刻出声唤我回房,就说头晕或是胸口闷。”
“明白。”
等青竹退下,屋里安静下来。傅玖瑶伸手探入袖中,摸到那个冰凉的小瓶——空间实验室的入口装置。她没有打开它,只是握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某种依靠。
然后她抽出《言行录》,翻到新的一页,提笔写下:
**新增记录**
二皇子萧逸,目光如炬,言语简洁,擅察细节。今日偶遇,疑其已觉我异于流言所述。短期内须收敛锋芒,避免独处露面。若再相见,务必维持“渐愈未稳”之态,不可流露清明神采。
写到这里,她停了笔,盯着“清明神采”四个字看了片刻。
她想起方才对视那一瞬,自己虽然低头避让,可第一反应是警觉而非慌乱,眼神也未曾闪躲。正常病人见到皇族成员,该是惊讶、羞怯甚至畏惧,而她……更像是在评估对手。
难怪他会多看那几眼。
窗外传来一阵鸟鸣,打断思绪。她合上册子,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小口啜饮着,脑子却没停。
萧逸既然是奉旨而来,按理该先去见父亲才是。为何绕道先来她院里?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意来验证真假?
又或者……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她放下茶杯,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他是冲着“宰相病女突愈”这件事来的,那说明朝中已有议论。而能让皇子亲自登门“慰问”,背后恐怕不止是关心那么简单。
这不再是府里的家事了。她必须更快地准备好。
准备好面对的,不只是父亲的拷问,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等着她出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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