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雷伸手去接,那卷油纸薄薄的,却重得像块铁,还带着何苇杭体温的余温。他刚攥住油纸,就听到崖上的刘三突然低喝:“狗叫!日军来了!”
远处,日军的狼狗叫声此起彼伏,像一把把尖刀,正朝着鹰嘴崖的方向刺过来,越来越近。何苇杭脸色一变,猛地推了陈惊雷一把:“走!我带着他们断后,你快把情报送出去!这是命令!”
她身边的两名战士也挣扎着爬起来,一人端起步枪,一人拉开了手榴弹的引线,眼神坚定地看着崖口的方向。陈振山和老周已经带着其他队员爬了下来,老周拎着铁锤,刘三掏出了土炸弹,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三叔,你们跟我一起走!”陈惊雷急了,他不能丢下三叔和队友们。
“傻小子,”陈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格外郑重,“情报比命重要!你把情报送到,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支援!记住,活下去,带着队伍打鬼子,为你爹娘报仇,为隘口村的乡亲报仇!”
何苇杭已经举起了手枪,对着崖口的方向开了一枪,枪声在夜里格外响亮,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快走!”她大喊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振山不再犹豫,拽着陈惊雷的胳膊,转身就往深山里跑。老周和刘三带着其他队员,架起临时的防线,枪声、土炸弹的爆炸声、狼狗的狂吠声很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惨烈的厮杀声。
陈惊雷被三叔拽着,跌跌撞撞地跑着,他忍不住回头望,只见鹰嘴崖下火光冲天,何苇杭的身影被火光吞噬,她的枪声越来越稀,最后被日军掷弹筒的爆炸声彻底淹没。那团火,在漆黑的夜里,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烫得陈惊雷眼睛生疼,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胸前的油纸上。
他死死攥着油纸,把它贴紧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何苇杭的温度,感受到三叔和队友们的力量。山风又起,卷着硝烟和血腥气,他跟着三叔在深山里狂奔,鞋子跑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被石子划得鲜血淋漓,每跑一步都钻心疼,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跑了大约两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遇到了日军的小股追兵。陈振山让陈惊雷先跑,自己留下来掩护,可陈惊雷怎么也不肯走。“三叔,要走一起走!”他攥着柴刀,摆出战斗的姿势。
“听话!”陈振山急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情报不能断!你要是死了,我们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他把陈惊雷往密林里一推,“往西南方向跑,一直跑,就能到红石崖,找到尚营长!”
说完,陈振山转身冲向追兵,汉阳造的枪声响起,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陈惊雷看着三叔的身影被日军包围,眼泪模糊了双眼,却只能咬着牙,转身钻进密林,拼命地往前跑。他知道,他不能辜负三叔的期望,不能辜负何苇杭的牺牲,他必须活着,把情报送到。
接下来的两天,陈惊雷像一头孤狼,在深山里穿行。他饿了,就挖野菜、摘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累了,就靠在树干上眯一会儿,怀里的油纸始终被他紧紧攥着,生怕被雨水打湿,被树枝划破。
他的脚已经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印,身上的粗布褂子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脸上也添了好几道伤口。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晕倒在地,可一想到爹娘的惨死,想到何苇杭的嘱托,想到三叔的牺牲,他就又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走了多少路,只知道朝着西南方向,一直跑,一直走。直到第三天下午,他看到远处的山坳里升起袅袅炊烟,还有战士们操练的身影,他才知道,自己终于到了平西根据地的核心区——红石崖。
1937年10月20日,下午三点,平西根据地红石崖
陈惊雷一瘸一拐地走进根据地,立刻引起了哨兵的注意。两名八路军战士端着步枪走过来,警惕地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我是陈惊雷,从隘口村来,”陈惊雷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他从怀里掏出那卷油纸,递了过去,“这是何苇杭政委让我交给尚邨英营长的,日军的兵力部署图,必须马上交给她!”
哨兵看到油纸,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其中一人说:“你等着,我去报告尚营长!”
没过多久,一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军官快步走了过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肩上扛着营长的肩章,正是尚邨英营长。“你就是陈惊雷?”尚营长打量着他,看到他浑身是伤、形容枯槁的样子,眼神里满是赞许,“何政委在出发前给我发过电报,说如果她没能回来,会有人把情报送过来。”
陈惊雷把油纸递过去,手还在不停地发抖,不仅仅是累的,还有完成使命后的释然。尚营长小心翼翼地展开油纸,只见上面用墨笔清晰地画着日军的据点分布,标注着每个据点的兵力人数、武器配置,还有日军计划在10月25日对根据地发动“扫荡”的详细时间和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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