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4月8日,戌时一刻,太行山根据地晒谷场
通信员的喊声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潭,晒谷场上的喧闹瞬间消失,只剩下马灯的光晕在晚风里微微摇晃,映着每个人骤然绷紧的脸。陈惊雷刚被大刘拽着换了半幅药,纱布还没缠牢,听到这话,他猛地扯掉手腕上的布条,抓起靠在土坯墙上的砍刀就往外冲,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惊得旁边端着药碗的卫生员“哎呀”一声,药汁洒了大半。
“情报准确吗?”张政委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三分,他一把拉住通信员的胳膊,目光锐利如鹰,“鬼子的兵力部署、行进路线,还有带队的是谁?”
通信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电报,递到张政委手里:“是……是外围警戒哨传回来的,鬼子一个大队,约莫五百人,还带着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从李家集往这边来,走的是官道,带队的是个叫松井的中佐,就是上次……上次被咱们打跑的那个少佐的上司!”
“松井……”陈惊雷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指节攥得发白,李家集据点外那场血战的画面瞬间涌上来,鬼子骑兵的马蹄声、手榴弹的爆炸声,还有战友们倒在血泊里的模样,清晰得像在眼前。他转头看向张政委,眼神里燃着火:“政委,这狗娘养的是来报仇的!咱们跟他拼了!”
“拼?怎么拼?”张政委扫了一眼晒谷场上的人,新兵占了大半,手里的枪多是汉阳造,子弹还没凑齐每人五发,重武器更是只有一挺从李家集缴获的轻机枪,他把电报攥成一团,沉声道,“我们加起来才两百来人,硬拼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赵铁锤扛着空枪托走过来,刚才那挺轻机枪被后勤处的人拉去新兵营,他这会儿正憋着火,听到这话,梗着脖子喊:“那也不能缩着!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闭嘴!”张政委瞪了他一眼,“我们的任务是守住根据地,护住百姓,不是逞匹夫之勇!”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太行山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鬼子走官道,速度快,但官道尽头是鹰嘴崖,那地方两面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天然的阻击点!”
陈惊雷眼睛一亮,他对鹰嘴崖再熟悉不过,去年冬天,他就是在那里带着三个弟兄伏击了一小队鬼子运输队,抢了半车粮食。“政委,你的意思是,在鹰嘴崖设伏?”
“没错!”张政委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晒谷场中央的旗杆走去,扯着嗓子大喊,“所有人听着!民兵队立刻组织百姓转移,往深山里撤,带上粮食和药品,动作要快,一刻钟内必须出发!战斗部队分成三队,一队跟我去鹰嘴崖,抢修工事;二队由陈惊雷带领,去鹰嘴崖东侧的密林里埋伏,等鬼子进了隘口,从侧面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三队由大刘带领,守在根据地村口,防止鬼子分兵偷袭!”
“是!”所有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得马灯的火苗直晃。
大刘刚要组织人清点武器,陈惊雷一把拉住他,指了指村口的马车:“把马车上剩下的手榴弹都给我,越多越好!再挑十个身手利索的老兵,要熟悉鹰嘴崖地形的!”
“放心!”大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往马车那边跑,脚步快得像阵风。
赵铁锤急了,拽着陈惊雷的胳膊喊:“队长,我跟你去!我熟悉鹰嘴崖的地形,上次伏击鬼子就是我给你带路的!”
陈惊雷看了他一眼,赵铁锤的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是李家集阻击战时被流弹擦伤的,他摇了摇头:“你留下,跟大刘守村口,新兵蛋子没经验,得有个老兵镇场子。”
“我不去村口!”赵铁锤急得直跺脚,“我要去鹰嘴崖,我要杀鬼子!”
“这是命令!”陈惊雷的声音冷了下来,他知道赵铁锤的性子,一听到打鬼子就眼红,但村口的防守同样重要,“守住村口,就是守住咱们的退路,守住百姓的后路,比去鹰嘴崖杀鬼子更重要!”
赵铁锤愣住了,他看着陈惊雷坚定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是……”
陈惊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人群里喊:“跟我走的,都过来领手榴弹!动作快!”
十个老兵立刻站了出来,都是跟着陈惊雷打过仗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决绝的神色。他们跟着陈惊雷跑到马车边,大刘已经把一箱手榴弹搬了下来,还有几支步枪,子弹也凑了不少。陈惊雷拿起一颗手榴弹,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出发!”他喊了一声,带着十个老兵就往鹰嘴崖的方向跑,夜色里,他们的身影像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
戌时三刻,鹰嘴崖隘口
陈惊雷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张政委已经带着一队人在抢修工事了。隘口的窄路上,战士们搬来石头和树干,堆起一道简易的防御墙,旁边还挖了几个散兵坑,马灯的光晕里,每个人都干得汗流浃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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