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下旬,酉时,冀西咽喉要道——清风口隘口
残阳如血,泼洒在清风口两侧的悬崖峭壁上,将嶙峋的怪石染成赤红色。隘口宽不足二十米,一条蜿蜒的土路从谷底穿过,路的尽头连着平汉线,是日军西进根据地的必经之路。陈惊雷伏在东侧悬崖的一棵老松树上,手里攥着高倍望远镜,镜筒里清晰地映出隘口外的动向——三公里外的官道上,日军第20师团的先头部队正在安营扎寨,炊烟袅袅升起,驮马的嘶鸣声顺着风传过来,刺刀在夕阳下闪着冷冽的光。
“团长,鬼子先头部队有一个大队,配了四门山炮,还有两辆九七式坦克,看这架势,明天拂晓肯定要过隘口。”赵铁锤趴在旁边的岩石后,手里的九二式重机枪已经架好,枪口对准隘口的狭窄处,他的胳膊上缠着新换的绷带,是狼窝谷隧洞战斗时留下的伤,“俺们在隘口两侧埋了五十颗子母连环雷,悬崖上还凿了十个机枪射击孔,迫击炮班也在背面山坳里藏好了,就等鬼子钻进来。”
陈惊雷放下望远镜,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上摩挲着,目光扫过隘口谷底的布置。土路两侧的草丛里,插着密密麻麻的竹签,竹签上淬了黑狗血,一旦踩中,非死即伤;隘口中段的转弯处,堆着数十捆干柴,柴草上洒了煤油,只等一把火点燃;悬崖上的灌木被清理出一条条通道,那是留给预备队冲锋的路线,每一条都被战士们踩得结结实实。
“张政委那边怎么样了?”陈惊雷扭头问道,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隘口外的鬼子斥候听见。
“政委带着二营和地方民兵,去隘口后方的黑风口挖断了退路,还在两侧的山林里布了三道麻雀战防线,鬼子只要敢进清风口,就别想活着出去。”通讯员小豆子爬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画好的兵力部署图,“老周的爆破连更狠,在隘口的转弯处埋了两百斤炸药,导火索接了足足五十米,就等鬼子的坦克开进来。”
陈惊雷接过地图,手电筒的光柱在上面移动,照亮了密密麻麻的标记。独立团的三个营,此刻像三把尖刀,分别插在清风口的三个关键位置:一营守东侧悬崖,负责正面火力压制;三营守西侧悬崖,带着迫击炮班专打鬼子的坦克和火炮;二营和民兵埋伏在后方,负责切断退路,打援歼敌。
夜色渐浓,残阳彻底沉入西山,山风卷着寒意,刮得悬崖上的草木簌簌作响。陈惊雷下令各部队清点弹药,检查工事,战士们的身影在夜色里穿梭,擦枪的金属碰撞声、拉导火索的沙沙声,汇成一片紧张的战前序曲。二柱子领着一排的战士,在悬崖上的射击孔旁铺了干草,他把那杆三八大盖步枪架在孔口,枪托抵着肩膀,眼睛死死盯着隘口的入口,手指扣在扳机上,掌心的汗把枪柄浸得发潮。
夜半子时,月光爬上中天,清辉洒满山谷。隘口外的日军营地突然亮起一片火把,马蹄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朝着隘口的方向逼近。陈惊雷的心跳骤然加快,他举起望远镜,镜筒里,日军的尖兵小队正沿着土路摸索前进,每个士兵都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悬崖。
“都沉住气!等尖兵小队过去,坦克进了隘口中段再动手!”陈惊雷的声音通过预先拉好的电话线,传到每个射击孔的战士耳中。
尖兵小队缓缓走进隘口,他们踩着松软的土路,小心翼翼地避开草丛里的竹签,走得极慢。带队的日军小队长时不时停下来,用刺刀挑开路边的灌木,嘴里叽里呱啦地喊着什么。十多分钟后,尖兵小队穿过隘口中段,没发现任何异常,朝着后方挥了挥手。
紧接着,日军的大队人马动了。两辆九七式坦克轰隆隆地开过来,履带碾过土路,扬起漫天尘土,车载机枪的枪口缓缓转动;四门山炮被驮马拖着,跟在坦克后面,炮兵们扛着炮弹,脚步匆匆;步兵大队排成四路纵队,沿着土路两侧前进,钢盔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第一辆坦克碾过隘口中段的标记线时,陈惊雷猛地一拳砸在岩石上:“打!”
喊声未落,老周的爆破连率先动手。两百斤炸药轰然引爆,隘口中段的土路瞬间被炸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第一辆坦克的履带卡在坑里,动弹不得,第二辆坦克来不及刹车,猛地撞在前面的坦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几乎同时,两侧悬崖上的机枪响了。九二式重机枪、捷克式轻机枪的火舌交织成网,扫向隘口的日军步兵。子弹像雨点般落下,日军猝不及防,成片地倒下,惨叫声和哭喊声震彻山谷。迫击炮班的炮弹呼啸着飞出,精准地落在日军的山炮阵地,四门山炮瞬间被炸成废铁,炮兵们血肉横飞。
“冲!”赵铁锤怒吼一声,抱着机枪跳出射击孔,沿着悬崖上的通道往下冲。一营的战士们紧随其后,端着步枪,挥舞着大刀,像猛虎下山般扑向隘口的日军。二柱子领着一排的战士,从西侧悬崖冲下去,他一枪撂倒一个日军伍长,手里的大刀顺势劈下,溅起的鲜血洒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只喊着“杀鬼子”。
隘口外的日军大队听见枪声,立刻组织反扑。山炮的炮弹呼啸着落在悬崖上,炸得碎石乱飞,几个战士躲避不及,被埋在落石下。陈惊雷趴在岩石后,看着日军的援军越来越多,眉头紧锁,他抓起身边的电话线,对着话筒吼道:“张政委!动手!切断鬼子的退路!”
话音刚落,隘口后方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张政委带着二营和民兵,从黑风口冲了出来,像一把尖刀,插进日军援军的侧翼。日军腹背受敌,阵型瞬间大乱。
战斗从夜半子时打到东方发白,枪声始终没有停歇。陈惊雷的军装上沾满了血和泥,他的驳壳枪子弹已经打光,手里攥着一把缴获的军刀,正和一个日军曹长缠斗。军刀碰撞的脆响在隘口回荡,两人的脸上都溅满了血,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就在这时,隘口外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轰鸣声。陈惊雷抬头望去,只见晨曦中,十多辆日军坦克正朝着清风口疾驰而来,履带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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