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西墙的裂缝被砖石堵死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赵奎用脚踹了踹新砌的墙,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下发火药也炸不开了。”他转身看向凌云,“凌壮士,多亏了你提醒,不然真让鞑靼人钻了空子。”
凌云没接话,目光落在粮囤间的阴影里。那些堆成小山的粮囤间距很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阴影里的蛛网结得很厚,却在靠近北墙的位置断了——像是有人经常从那里过。“赵指挥使,北墙那边存的是什么?”
赵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哦,是去年的陈粮,潮得厉害,打算开春后分给百姓做种子。怎么了?”
凌云走过去,指尖拂过粮囤的缝隙。粗布油布里渗出细碎的谷粒,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在靠近北墙时突然变了调——不是谷粒落地的脆响,而是某种硬物滚动的闷声。他抽出军刀,挑起油布的一角,里面露出的不是谷物,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火铳,枪管上还泛着冷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奎脸色骤变,“粮仓里怎么会有火铳?”
周百户突然道:“是陈主簿!上个月他说要清点陈粮,让人把北墙的粮囤都重新码过!”
凌云的军刀往粮囤深处探了探,触到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拽出来一看,是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引线和硝石——是制作火药的原料。“他没说谎。”凌云掂了掂盒子,“这些火铳是用来防备的,只是没来得及说。”
就在这时,去接应陈主簿的亲兵回来了,为首的队长脸色惨白:“指挥使,陈主簿他……他没了。”他手里捧着块染血的玉佩,正是陈修之前掏出来的那块,“我们在驿站外的乱葬岗找到的,身上被狼犬啃得……”
赵奎接过玉佩,指节捏得发白。粮囤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风从窗口钻进来,吹动油布发出“哗啦啦”的响,像谁在低声哭泣。
“把巴图带过来。”凌云突然开口。
巴图被押来时,还在挣扎,看到那些火铳,突然安静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凌云将铁皮盒子扔在他面前:“认识这个吗?”
巴图的喉结动了动,过了半晌才用生硬的中原话道:“是……是大萨满的东西。他说……说要在粮仓里藏火药,等你们的皇帝来了,就……”
“皇帝?”赵奎吃了一惊,“陛下要来大同卫?”
凌云心里一沉——朱厚照从应州出发时,说过要亲自督战大同卫,算算日子,正好是这两天。“他还说什么了?”
“说……说北墙有密道,能通到城外的乱葬岗。”巴图的声音越来越低,“大萨满让人在陈粮里藏了火药,只要……只要点燃引线,整个粮仓都会炸,连带着……连带着乱葬岗附近的营帐也会……”
“不好!”赵奎猛地反应过来,“陛下的营帐就扎在乱葬岗西边!”他拔腿就往外跑,“快!拆粮囤!把火药都搬出来!”
亲兵们立刻动手,刀砍斧劈,粮囤轰然倒塌,火铳和铁皮盒子滚了一地。凌云盯着北墙的地基,军刀在砖石缝里撬动——果然有块石头是松动的,搬开后露出个仅容孩童钻过的洞口,里面黑黢黢的,能闻到泥土的腥气。
“周百户,带十个人守着洞口,别让任何人靠近。”凌云脱下甲胄,“我去看看。”
“俺也去!”王二狗抓过弓箭,往腰里塞了把短刀。
洞口比想象中深,爬了约莫两丈,眼前豁然开朗,是条半人高的土道,墙壁上的泥还很新,显然是刚挖通的。凌云点亮火把,照亮前方的路,土道尽头有微光,隐约能听到说话声。
“……再往深挖三尺,就能到营帐底下了。”是个粗哑的男声,“大萨满说了,等皇帝来了就点火,让他们君臣同归于尽。”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笑道,“巴特尔还没抓到那个少年,等拿到狼山的地图,再炸不迟。”
凌云与王二狗对视一眼,悄悄往前挪了挪。土道尽头连着个地窖,里面有三个鞑靼兵,正拿着锄头挖地,旁边堆着几捆引线,上面还沾着泥。
“动手。”凌云低喝一声,率先扑出去。火把的光芒晃得鞑靼兵睁不开眼,军刀劈下时,他们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王二狗的短刀也没闲着,捅进最后一个兵的后腰,动作虽生涩,却又快又狠。
地窖的泥土里埋着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羊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狼山的位置,还有个打叉的标记——正是之前关押少年的冻存舱所在地。“他们要找的是这个。”凌云将地图折起来,“少年知道地图的秘密。”
王二狗突然指着地窖角落:“凌哥,你看这个。”那里有根染血的布条,材质很特别,不是中原的粗布,而是种细密的绒布——是少年从冻存舱里穿出来的那件单衣上的。
“他被关在这里。”凌云摸了摸布条上的血迹,还没干透,“刚被转移走没多久。”
从地窖出来,外面是乱葬岗的荒草坡。凌云趴在坡上往下望,只见远处的官道上有队骑兵,正押着个人往黑风口的方向走,那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被绑在马背上,正是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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