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笋?!”
秋花的惊呼声像道惊雷劈开竹林沉寂,瞬间压过劈竹接水的沙沙声。
大伙猛地抬头,眼里瞬间燃起饿狼般的光——旱天漂泊半月,这肥嫩的竹笋,就是活命的指望!王婶子“咚”地撂下木桶,踩着湿泥扑过来,嗓门发颤:“真能吃?旱天里怎么会长这宝贝!”
秋花高举麻竹笋,笋壳沾着的湿泥顺着指缝滑落,指尖捻着细密齿痕:“刚尝过,清甜味儿跟竹水一个样!”说着撕下笋尖递过去。
王婶子嚼了两口,猛地拍腿:“鲜透了!比肉还解馋!”
“老天爷开眼!”人群瞬间炸开,男人们攥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妇女们抹着泪笑,孩子们围着笋蹦跳,这笋就是活下去的底气!
“都给我静下来!”谢文礼的怒喝像块冰砸进沸腾的人群,“笋是口粮,不是让你们扎堆庆祝的!两百人分十组,分片挖笋,不准聚堆!铁柱,带十人把笋壳堆在风口挡味儿,再派二十人分守四周路口,两人一组轮换,见着生人立刻示警,不准擅自离岗!”
众人瞬间噤声,谁都清楚逃荒路上的规矩——好东西从来都伴着刀光剑影。锄头起落的“砰砰”声密集响起,每个人都红着眼赶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人敢歇气——早挖完一根,就多一分活命的筹码。
秋花帮着摊笋片,指尖悄悄攥紧捡来的尖锐碎石,耳朵始终贴向林外。她太清楚,这满林的鲜笋,足够让饿疯的流民拼上性命。
她凑到邱氏耳边,声音发紧:“娘,笋尖是竹鼠咬的,它们藏在竹根下的洞里——但现在不是想荤菜的时候,得防着流民闻风来抢!”
邱氏心头一凛,刚要应声,就见秋花眼眶微红:“我上次撞头后,脑袋里就莫名多了这些门道,您别对外人说,怕被当成妖怪……”
“傻孩子,这是老天疼你!”邱氏攥紧她的手,转头扬声道:“大伙挖笋时留意着,竹根下有新鲜竹屑的地方就是竹鼠洞!但先顾着挖笋,活命要紧!”
“晓得了!”众人齐声应着,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不过两刻钟,林外突然传来邱平安急促的呼哨——“西边有流民!”
谢文礼猛地拄锄起身,脸色煞白:“多少人?什么来头?”
秋风村民连滚带爬冲进来,浑身是泥,声音都破了:“三四十号!拿着柴刀木棍,喊着要抢粮,已经冲过外围了!方才二牛想拦,被他们一棍砸晕在林口!”
“流民!”人群瞬间死寂,方才的狂喜瞬间被恐慌吞噬。李婶子抱着孩子缩成一团,牙齿打颤:“怎么办?老弱太多,咱们顶不住啊!”
“谁再敢说软话,就把谁丢出去挡着!”谢文礼一脚踹在树干上,落叶纷飞,“壮劳力跟我守林口!妇女带着孩子往竹林深处躲,用粗布盖好挖好的笋!挖笋的不准停,能多挖一根,就多一分活路!”
话音未落,林外传来凄厉的叫嚣:“交出笋和水!”紧接着是木棍砸击树干的“咚咚”声,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咔嚓”被砍断,带着枝叶轰然倒地——流民的刀锋,已经架到了竹林边!
就在这时,竹丛里突然窜出十几只竹鼠,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流民的动静惊了它们的窝!
狗子红着眼攥紧锄头,一边往林口冲,一边嘶吼:“等打跑这群杂碎,再回来收拾这些肉疙瘩!”
平时总躲在娘身后、连鸡都不敢杀的二柱,突然抄起挖笋的锄头,脸憋得通红,嘶吼着往林口冲:“拼了!与其饿死,不如跟他们干!”
这一声喊像点燃了引线,壮劳力们纷纷抄起家伙,眼里迸着狠光,跟着谢文礼往林口冲。“干死这群抢粮的!”“护着笋!护着家人!”的怒吼声震得竹林发抖。
秋花拉着秋实、招儿往深处跑,指尖的碎石被攥得发烫,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咬着下唇,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这群流民,敢动她护着的人、抢她寻的粮,就得付出代价!望向林口嘶吼的乡亲,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仗,输了就是死!
林外的脚步声、叫嚣声、刀刃劈砍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整片竹林,一场以命搏命的生死较量,已然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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