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的声音平稳地穿过会议室凝滞的空气：
“燧人科技提交的改性YSZ基超高温长寿命防护涂层解决方案，在技术先进性、性能指标、工程化可行性及初步成本控制方面，表现突出，与项目需求契合度高。”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燧人团队成员心中积累的寒意。林海的手指停止了无意识的敲击，李明恺抬起了头，沈南星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张明远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眼角的细微纹路也舒展开来。陆晨依旧沉静地听着，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星芒。
“经专家组评议，初步同意将燧人科技方案，列为‘琉璃’三期工程关键热防护材料的首要候选方案，进入下一轮深化论证与合同谈判环节。”
首要候选！不是之一，是首要！
尽管早有期待，但当这个词被正式宣布时，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仍如浪潮般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这意味着，在技术硬仗和综合博弈中，燧人赢得了第一阶段的决定性胜利。他们的材料、他们的团队、他们的道路，获得了国家最高级别工程评审团的初步认可！
主持人继续宣读，语气未变：“同时，专家组也提出以下要求：第一，燧人科技需在三十日内，提交基于首轮意见修改完善的详细技术方案与全寿命周期成本分析终版。第二，需配合项目总体组，完成指定第三方机构的工艺与产品独立复核验证。第三，需就知识产权保障与供应链安全承诺，形成具备法律效力的最终文件。”
要求具体而严格，但这正是通往最终合同的必经之路，是胜利后的责任，而非障碍。
“昭栄株式会社及另外两家国际供应商提交的方案，评审组认为其技术成熟度有保障，但综合性价比、技术代差及供应链安全性考量，暂列为备选方案。”主持人的话语为昭栄的此次竞标画上了一个不甚圆满的句号。
赵明在旁听席上，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只是手指悄然收紧了手中的笔记本边缘。这个结果，虽未完全出乎预料，但“首要候选”与“备选”之间的差距，清晰地标示了此次交锋的胜负。
沃尔夫教授全程平静地听着翻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这结果与他无关。只是在主持人宣布完毕后，他微微侧头，对身旁一位中方的材料学权威低声用英语交谈了几句，声音很低，听不真切。
“初步意见宣布完毕。请燧人科技代表按上述要求准备后续工作。散会。”主持人合上文件夹。
会议室内响起了轻微的椅腿挪动声和低语。几位中方的评审专家走过来，与陆晨、张明远等人握手，语气中带着勉励和期许：“做得很不错，数据扎实，应对也稳。后续工作要更细致，不能有丝毫松懈。”“恭喜，第一步走得很漂亮，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陆晨一一诚恳回应感谢。
就在人群开始散去时，沃尔夫教授整理了一下西装，也缓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陆晨身上，用英语说道：“陆先生，祝贺你们取得初步进展。你们的研究，特别是关于可靠性概率框架的思路，很有启发性。”
“感谢沃尔夫教授的宝贵意见和肯定。”陆晨用流利的英语回应，态度不卑不亢。
沃尔夫教授点了点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科学应当是无国界的探索。有时候，过于复杂的商业或政治环境，会蒙蔽我们对技术本质的判断。希望你们能保持这份对科学问题本身的专注。”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复杂，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随着人流离开了会议室。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纯粹的学术勉励，但落在陆晨耳中，却隐约品出了一丝别的意味。这位与昭栄关系密切的国际权威，似乎对燧人并无预想中的敌意，甚至隐有提醒？
不及深想，团队成员已经围了上来，尽管在严肃的场合下都克制着情绪，但眼中的激动和振奋无法掩饰。
“我们成功了！首要候选！”林海压低声音，拳头紧握。
“张教授，林工，辛苦了！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沈南星感慨道。
李明恺也用力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随即又想起了远在东京的渡边绫，喜悦中掺入了一丝复杂的牵挂。
陆晨看着兴奋的团队，脸上终于露出了清晰的笑容，那是一种经过艰苦鏖战、最终拔下关键据点后的、沉稳而有力的笑容。“这只是一个开始，是入场券。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准备迎接下一场硬仗——合同谈判和独立复核。那不会比今天轻松。”
众人郑重点头。胜利的喜悦是短暂的燃料，而前路，依然漫长。
就在燧人团队收拾材料，准备离开时，一位评审组的工作人员快步走来，低声对陆晨说：“陆总，请稍留步。陈主任想和您单独谈几句，在小会议室。”
陆晨心中了然，示意团队先回酒店，自己跟着工作人员走向另一侧的小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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