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似乎也吹到了京城,年关前夕,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雕梁画栋的皇城覆盖在一片肃穆的洁白之下。然而,冰雪能掩盖尘埃,却冻不住人心底滋生的阴谋。
镇国将军府的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严冬的寒意,却驱不散林氏眉宇间的凝重。周嬷嬷垂手立在下方,低声禀报着刚收到的密信。
“夫人,北边传来的消息,大军粮草在过黑风峡时,遭遇了小股‘流匪’袭击,虽未造成太大损失,但押运官称,那些‘流匪’身手矫健,进退有据,不似寻常山匪,倒像是……受过训练的军士伪装。”
林氏握着暖炉的手微微一紧,指节泛白:“黑风峡……那是通往云州的必经之路,地形险要。可知是哪路人马?”
“现场清理得干净,没留下明显痕迹。但咱们的人暗中查访,有附近山民隐约看到,袭击者撤退时,有零星箭矢落在雪地里,箭簇的制式……似乎与京营某些部队的备用箭有些相似,但也不敢确定。”周嬷嬷语气沉重。
京营的箭!
林氏的心猛地一沉。京营如今虽由几位老将共同掌管,但其中派系复杂,难保没有燕绪安插的人手!他竟敢将手伸向军粮!此计歹毒,若粮草有失,前线将士饿着肚子如何打仗?届时战事失利,这滔天罪责便可扣在夫君头上!
“此事还有谁知晓?”林氏强压怒火,冷静问道。
“押运官已按将军离京前的吩咐,将消息密报给了陛下指定的监军御史,并未声张。陛下那边……想必已知情。”
林氏微微颔首。夫君果然早有防备。陛下知情却未发作,显然也是在暗中查证,不想打草惊蛇。
“让我们的人,继续暗中查探,但务必谨慎,绝不可暴露。”林氏吩咐道,“尤其是与三皇子府有牵连的任何蛛丝马迹。”
“是。”
周嬷嬷退下后,林氏独自坐在书房里,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心中寒意更甚。燕绪的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辣!前线厮杀,后方竟还要面对这等冷箭!
她沉思良久,起身去了漪澜院。
苏晚宁正在窗下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是给父亲绣的平安符。见母亲神色凝重地进来,她立刻放下针线:“娘,可是有北境的消息?”
林氏没有隐瞒,将粮草遇袭之事简略说了,略去了京营箭簇的猜测,只道是流匪作乱,已被击退,但提醒女儿京中局势复杂,需更加警惕。
苏晚宁听完,脸色微白,指尖冰凉。
【流匪?哪有那么巧的事!定是燕绪搞的鬼!他不敢明着来,就用这种下作手段!前世……前世爹爹后期粮草似乎也出过问题……难道也是他?!】
强烈的恨意和后怕涌上心头。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光躲着不行!燕绪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必须想办法反击,至少……要让他不敢再轻易动手!】
她脑中飞速运转,前世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不断拼接。
【燕绪看似完美,实则疑心极重,尤其忌惮其他皇子。二皇子母族势大,五皇子近年颇得圣心……他安插人手,绝不可能只针对苏家……】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娘,”苏晚宁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能在军中安插人手,难道我们就不能‘帮’他扬扬名吗?”
林氏一怔:“宁儿,你的意思是?”
苏晚宁凑近母亲,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想法细细道来:“我们不必直接指认他,那样没有证据,反而打草惊蛇。但我们可以……让该知道的人,‘偶然’发现一些事情。”
“比如,他安插在兵部、京营的那些钉子,虽然被拔除了一些,但必然还有漏网之鱼,或者一些看似不起眼、却身处关键岗位的眼线。我们或许无法动他们,但可以把他们的名单,‘无意中’泄露给……二皇子或者五皇子那边的人?”
“二皇子与五皇子本就与他不和,若得知他暗中在军中布局如此之深,必然会心生警惕,甚至会在陛下面前攻讦他结党营私、窥探兵权!届时,无需我们出手,他的对手自然会替我们牵制他,让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还有,”苏晚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既然能用‘流匪’,我们为何不能?他袭击粮草,我们就不能让他别的‘好事’也曝曝光?比如,他在京郊暗中经营的几处敛财的庄子?或者他手下那些欺行霸市、为他处理脏事的爪牙?找些由头,让御史台的‘青天大老爷’们,‘偶遇’几桩冤案,顺藤摸瓜,总能摸到些和他有关的臭鱼烂虾!”
“如此一来,陛下自然会看到他‘温润贤德’面具下的另一面。多几桩糟心事烦他,他自然就没那么多精力时时刻刻盯着北境的粮草和我们苏家了!”
林氏听着女儿条理清晰、甚至称得上老辣的计划,心中震惊无比。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后宅手段,而是直指朝堂党争的谋略!她的宁儿,在逆境中竟能成长如斯!
“宁儿,你……”林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苏晚宁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坚定:“娘,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们不出手,他只会变本加厉。爹爹和哥哥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后方失火!这只是自保,也是反击!”
林氏看着女儿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终于重重点头:“好!就依你所言!此事娘来安排,必做得干净利落,不落痕迹!”
母女二人又低声商议了许多细节,直至夜深。
雪,依旧下个不停。
然而,在这温暖的室内,一场针对三皇子燕绪的反击风暴,已悄然酝酿。
苏晚宁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枝桠,目光沉静而冰冷。
燕绪,你以为只有你会用阴私手段吗?
这一世,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你要战,那便战。
看看在这京城的风雪夜里,最终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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