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揽胜的防爆轮胎碾过御海湾壹号那尘土不染的沥青路面,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大门口,两排穿戴整齐、手里拿着战术棍的安保人员齐刷刷地并腿,硬底皮靴砸地,声音脆得像放了一挂鞭。
徐亮没减速,甚至懒得把窗户降到底,随手往窗外抛出两条软中华。
“啪嗒。”
烟落地,合金栏杆弹起。
正前方那座占地三千平的独栋庄园,在午后的日头下白得晃眼,紫铜大门感应到车牌,正缓缓向两侧滑开。
还没等车停稳,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就钻进了车厢。
不是什么进口香氛,也不是海风味。
是纯正的、发酵过的农家肥味,里头还混着刚翻开的湿泥土腥气,哪怕关着车窗都顶鼻子。
朱立生推门下车。
脚底下的手工皮鞋刚踩实,就感觉脚感不对。
原本该是花岗岩铺装的路面上,横七竖八地全是黄泥印子。
他抬眼一扫。
好家伙。
原本那个请了意国设计师搞的法兰西玫瑰园,现在光秃秃一片。
那些几千块一株的进口玫瑰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垄垄绿得发黑的大葱。
架子上爬满了豆角秧子,甚至还在角落里圈了一块地,几只芦花鸡正撅着屁股在刨坑。
三个穿着燕尾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英国管家,正站在那根汉白玉罗马柱后面。
几人手里捏着雪白的手帕,死死捂着鼻子,看着地上的鸡屎和烂菜叶子。
那表情比吃了死苍蝇还难看,想上前又不敢,只能在那干瞪眼。
“看啥看!再看把你们几个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从葱地里传出来。
朱全才光着俩大脚片子,裤腿卷到了膝盖上面,露出两条全是黑毛的小腿。
他手里拎着把磨得锃亮的锄头,正把一坨黑乎乎的肥料往葱根上怼。
“爸。”朱立生喊了一嗓子。
朱全才一抬头,看见儿子,那张被太阳晒得紫红的老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褶子里全是泥。
“兔崽子!舍得回来啦?”
老头把锄头往肩膀上一扛,也不管脚上的泥,大步流星地踩在几十万一块的地砖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的黑脚印。
他走到朱立生跟前,也没那个讲究,抬手就要往儿子肩膀上拍,手伸到一半看见手心全是泥,又在自己屁股蛋子上蹭了两下。
“这葱咋样?那几个洋鬼子非说什么营养液,屁用没有!
老子昨天半夜让小毛去郊区弄了两担大粪,你瞅瞅,一夜就蹿起来这么高!”
朱全才一脸得意,指着那片葱地,比指着那栋上亿的别墅还自豪。
朱立生也不嫌脏,蹲下身子掐了一根葱叶闻了闻。
“味儿正。”
“那必须的!”
这时候,那扇巨大的防弹玻璃门滑开了。
“叮、叮、叮。”
紫檀木龙头拐杖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声音清脆。
瞎子阿婆今儿个精神头不错,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织金旗袍。
满头银发盘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那个碧绿的翡翠镯子在阳光下直晃眼。
刘喜儿挺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太太。
“奶!”
朱立生两步跨过那垄还在滴水的葱地,也不管西裤会不会沾灰,直接上手扶住了老太太另一只胳膊。
老太太虽然看不见,但手比眼尖。
枯瘦的手指在朱立生脸上摸索了一圈,立马就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
“瘦了!脸上也没肉,骨头膈手!”
老太太心疼得直吧唧嘴:“赶紧进屋!
那几个洋厨子做的那个什么生鱼片,生不拉几的还没味儿,就是想省火费!
赶紧叫你二姑把咱带回来的老腊肉炒了,多放辣子!”
几人簇拥着进了屋。
大厅里那是更热闹。
挑高八米的水晶吊灯开着,把屋里照得通透,但空气里的味儿稍微有点冲。
不是装修味,是油烟味。
大姑朱全香脖子上系着一条爱马仕丝巾,看着挺贵气,手里却端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盘子。
她正蹲在那个价值连城的黑金石茶几旁边,那上面摆着个便携电磁炉,油锅里滋啦啦地响。
“生子回来啦!快快快,刚出锅的油条!”
朱全香手里的长筷子在油锅里搅得飞快:“这电炉子火力不行,我费了半天劲才弄熟,差点没急死我!”
旁边,二姑朱全秀更绝。
她直接坐在那张意国进口的小牛皮沙发上,两腿岔开,中间夹着个大红塑料盆,手里那把菜刀在案板上剁得震天响。
“哐哐哐!”
红辣椒碎末乱飞,有些甚至溅到了沙发扶手上。
“二姑,那可是真皮……”朱立生在旁边看得脸皮直抽抽。
“皮啥皮!还不就是张牛皮?”
二姑头都没抬,菜刀舞得跟风火轮似的:“这一盆剁椒要是做不好,今晚这鱼头就白瞎了!”
角落里,大姑父田志成光着脚丫子,踩在那张波斯手工地毯里,陷进去半个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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