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作为议会的召集人和学宫最高管理者,坐在环形平台的主持位,沉默地倾听着。他没有轻易表态,只是偶尔在某个代表发言过于激烈或离题时,用平静的声音提醒回归议题。
苏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微小的意念涟漪,但争论并未停歇。
“苏砚来了!”“编序者有什么高见?”“能不能编个方案让大家闭嘴?”
自由星尘的光团躁动地闪烁着。
理性网络的晶体代表转向他,数据流闪烁:【苏砚先生,您对资源编序与分配逻辑有深入研究。请评估无序开采与规划开采的长期效益模型差异。】
苏砚没有立即回答。他调出了CZ-73小行星带的星图,又看了看中央全息星图上代表那片区域的闪烁光点。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事。
他没有直接谈论小行星带,而是在公共频道里,投射出了一段影像和一组数据——正是清晨在花园里,那株奇花的全方位扫描影像,以及苔藓提供的、关于“宁静星兰”种植方案的设计图。
“在讨论那片遥远的星带之前,”苏砚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压过了嘈杂的背景音,“我想请大家先看看这个。发生在我们学宫内部,一个花园角落里的,小问题。”
影像和数据悬浮在中央星图旁,形成了奇特的对比:一边是浩瀚星海中的资源争端,一边是方寸之地里的植物去留。
“一株意外诞生的、能量结构不稳定、形态怪异、不在任何设计图上的花,”苏砚指向奇花的影像,“和一个设计完善、能量和谐、符合美学与功能预期的种植方案。”他又指向星兰的设计图。
“园丁苔藓面临的选择,和我们此刻面临的选择,在本质上是否有相似之处?”苏砚环视众人,“自由星尘的‘先占先得’,是否像这株花的‘偶然出现’,要求我们尊重既成的、充满意外性的‘存在事实’?理性网络的‘最优规划’,是否像星兰方案,要求我们按照清晰的蓝图,去塑造一个‘更可控、更高效、更和谐’的结果?”
会场安静了片刻,显然都在思考这个比喻。
“这不一样!”自由星尘的光团率先反驳,“花是生命!小行星是石头!石头没有感觉!”
【逻辑谬误。】理性网络代表立刻回应,【资源的价值在于其可利用性,与是否具有意识无关。比喻的核心在于‘对意外性与规划性的权衡’。】
“但道理相通!”灵感蜂巢的思维湍流兴奋起来,“意外诞生的花,可能蕴含着全新的基因组合!是创意的火花!规划好的星兰,安全,但…可能乏味!”
“那株花可能会破坏花园的平衡!”共生循环的代表担忧道。
“也可能带来新的平衡。”绝对进化网络的流质生命调整了一下形态,似乎在计算某种可能性,“关键在于,它能否适应环境,并提升整体的‘适应性’。”
争论的焦点,似乎被苏砚巧妙地引向了更抽象的层面。
“所以,”苏砚等讨论声稍歇,继续说道,“我们争论的,不仅仅是几颗晶体归谁,或者一株花的去留。我们争论的,是在这个新生的、我们共同守护的星域里,我们究竟要奉行一种怎样的‘根本规则’?”
他调出了议会大厅透明穹顶之外,那片星空的实时影像,尤其是那些战争疤痕。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对手是那些试图将一切归于‘绝对统一’或‘纯粹和谐’的理念。我们胜利了,因为我们证明了‘差异’与‘矛盾’有存在的权利,是宇宙真实的一部分。”
“但现在,和平来临,具体的决策摆在面前。我们是仅仅在口头上赞美‘差异’,还是在行动中,真正地、有智慧地容纳差异,甚至是不那么令人舒适的差异?”
“对于那株花,我建议苔藓暂时保留它,作为‘观察样本’。既不完全按‘计划’铲除,也不立即纳入‘花园’主体。给它一点空间和时间,看看它究竟会怎样,同时密切观察其影响。”苏砚看向众人,“那么,对于CZ-73小行星带,我们是否也可以考虑一种…暂时性的、实验性的方案?”
李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迅速接话:“比如,设立一个‘联合观察与有限开发试验区’?自由星尘的‘逐风者’氏族拥有发现权和初步探索数据,可以作为主要合作方。但开采活动必须在议会共同制定的‘基础规则’下进行,比如最低资源利用率、环境扰动上限、定期数据共享等。同时,理性网络或其他有兴趣的网络,可以派出观察员或提供技术支持,共同研究如何更高效、更可持续地利用这类资源。开采所得,按贡献度和预先约定的比例分配,但一部分必须纳入共同体公共储备。”
这个提议,既没有完全否定自由星尘的诉求,也没有全盘接受理性网络的规划,而是试图搭建一个允许不同诉求在规则下共存的临时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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